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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贫手记:十三、小组大会

    到达周家大屋场,顿时感觉来到了另外一片天地,十来栋房屋顺着低缓的山密集地排列,家家户户都通了水泥路。房屋是清一色的吊脚楼,瓦屋顶上装饰着云鹤县的标志白鹤,以及太阳能,屋檐上挂着大红灯笼,板壁上刷着黄漆,木制匾牌式对联,你压根儿无法把这个院子与云梦村混为一谈。

    付品江暗自想,怪不得周家大屋场是全县新农村建设试点的,还真是像那么回事!如果把整个云梦村都建成这样,那该是多么美的一幅画卷啊!

    周明富兄弟三人的撮箕口院子最大,很是气派。水泥地院坝里摆了一百来把红旗木椅,还设了一个简易的主席台,甚至还准备了一个无线电话筒。

    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周明富将吴国梁一行迎上主席台。尴尬的是,主席台只摆了四把椅子,而吴国梁一行有五人。

    付品江当然洞悉了这一细节,悄悄在离主席台最远处找了把椅子坐下。刘德辉来清候他,他执意拒绝了,刘德辉便也挨着他坐了下来。

    主席台还空着一个位子,吴国庆拿起无线电话筒招呼周明富填补了空白。

    “今儿村里到五组开个会,大家都到得蛮齐整,很好!”吴国庆对着无线电,声如洪钟,“我简单起个头,八月份县里有个大型活动,好多大领导要到周家大屋场来参观。说这是周家大屋场及古以来最重要的一天,一点儿也不为过!周家大屋场那可是咱乡的一张名片啊,乡里安排了30万元公路款,村支两委研究了一下,决定用这30万块钱对五组1.7公里的水泥公路进行改造升级。今天开这个会,主要搞一个事,统一思想!”

    人群里开始小声议论,从旁边一个老农的口中,付品江得知,五组一共九十多户,但有五十多户在刘家台,至今还不通路,平时拖点儿肥料什么的都要绕一大圈到云寒松家所在的三组,然后完全靠人力搬运,因为那样只需要步行一里路。而如果从周家大屋场,要步行四里路。

    这么多年来,大家日思夜想的就是修通从周家大屋场到刘家台的路,甚至舍近求远修通从三组到刘家台的路也愿意。刘家台的人每年都会向乡里和村里请求修通这条公路,甚至还到县里去上过访,但直到现在,村里也只字不提这条公路的事。

    “有想法一个个说,别在下面像蛆一样拱来拱去的!”吴国梁对着无线电咳嗽两声,严肃地提醒道。

    陆陆续续有五个村民发表了意见,都同意把钱花在现有的1.7公里水泥路上。付品江心想,这些人如果不是水泥公里沿线的,那就一定是脑子有毛病。

    果然,这五人一发言,下面完全炸了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大声表示质疑,要求修通周家大屋场至刘家台的路。

    “国梁啊,干部不是你这么当的啊!刘家台是云梦村的命脉,是贺龙元帅闹革命时的大本营,九六年选你当村主任的时候,你就说要修公路,后来你把公路绕过刘家台,从四组修到了一组你自己家门口,还把村委会和学校也搬到了一组,刘家台的公路一搁就是二十年,老朽我今年都快八十三了,肩挑背驼了一辈子,怕是等不到你许诺的公路咯!”一位老者颤抖着手说。

    “我晓得,只要你吴国梁当一天书记,刘家台就不会有出路,云梦村就不会有出路!你怕刘家台发展,你盼着刘家台穷死,你眼睛里面就只有吴家湾!”

    “吴国梁,如果你不修刘家台的公路,我们刘家台的人就天天在云梦溪里面洗粪桶!”

    “我们在刘家台挖个沟,不让云梦溪的水流到你吴家湾,让你喝西北风!”

    “吴国梁,当村长,搬村部,做假账。修洋房,搞私藏,云梦山,毛拔光……”

    大家纷纷抗议,有人甚至念起了自己编的山寨版三字经,场面有些混乱。

    吴国梁啪一巴掌拍在桌上,没有用无线电,声音却很大,“吵什么吵!?吵了几十年要修公路,有本事你们就自己挖啊!你们这些好吃懒做的家伙,指望政府出钱给你们修路,门儿都没有!我看我们今儿不如把话挑明了,这笔钱必须用在水泥路改造升级上!”

    刘家台的人对吴国梁、吴国庆是一肚子怨言,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蜂拥着冲上主席台,将桌椅掀翻,无线电滚落在地发出刺耳的鸣叫。吴国庆、吴玉田、周明富尽量维持秩序,但收效甚微,场面顿时失控。

    付品江实在看不下去,趁乱走上前,捡起地上的无线电,不慌不忙地说:“乡亲们,请大家安静一下!有什么想法我们一个个说!我是施州市人社局派来驻村的干部,我叫付品江,我想给大家说两句,请大家给个面子!”

    刘家台的大部分人不认识付品江,但听说是市里派来的,寻思着恐怕有什么新政策,还算给面子,顿时安静下来,想要看看这个市里的干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乡亲们!如果说刘家台是云梦村的堂屋,那周家大屋场就是云梦村的院坝。客人来咱云梦山,首先到的是院坝,院坝都没搞整齐,他怎么会到你的堂屋去?”付品江阐述着他的理解,“当务之急,我们是要把院坝打整好。所以,我觉得乡里的资金应该用在1.7公里水泥路改造升级上!”

    “你不是市里派来的吗,怎么也帮吴国梁他们说话啊?”

    “管他市里县里,还是乡里村里,哪个未必还帮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说话?”

    “市里派来的都是混日子的,搞三天半就要回去的,指望不上哦!”

    “你还是回市里去享清闲吧,这么热的天到云梦山来凑什么热闹?”

    “你傻啊!云梦山不是凉快吗?人家是来歇凉的呢!”

    “哎!现在的干部啊,打起官腔来一套一套的,就是没得一个办实事的!”

    “说话不要一套一套的!我就问你一句,刘家台的公路,你们是修还是不修!”

    ……

    人群中又是一阵嘈杂,吴国梁一直阴沉着的脸总算稍稍有了一丝笑意,僵着的背缓缓靠在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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