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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贫手记:十、寿材生意

    云寒松见付品江不语,提着开水瓶来给他杯里续了水。

    付品江望着黑压压的山脊线发了会儿呆,突然有些兴奋地问:“刚才您说穿过云梦山就是中云乡,我家新田乡就挨着中云乡的,那是不是说我可以穿过云梦山再经过中云乡回老家啊?那得多近啊!”

    “付同志,我给你这么说吧,过了鬼谷子庙,云梦山到处是天坑地缝,还有淤泥湖,还有狗熊野猪豺狼,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谁有本事能穿过云梦山。七二年有个外国人,背着一身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来探险,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

    “这么邪乎?那肯定有新闻报道!”付品江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开始在手机上求助度娘,没有得到印证。

    “有没有报道我就不晓得了,我只晓得过了下午四点,采药的都不会再进云梦山了。”云寒松压低了声音,“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至今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二十几岁的时候血气方刚,不信邪,太阳都落山了还往云梦山里钻,白露就是我一天傍晚在云梦山里捡到的。那天,我沿着鬼谷子庙往北一条很悬的小路走了大概六里路,天都要黑了还没有收获,正准备回去时,居然在一个大树篼上发现了一只灵芝,油光发亮的,漂亮极了!”

    “我就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到处都是白笈、天麻、三七,时常还有灵芝,我都眼花缭乱了,埋头挖着草药,背篓很快就装满了。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一个大岩屋,岩屋里居然长着一根水壶粗的花栎树,才不到一丈高,那果子结得坨上坨,你说怪不怪!?当时白露赤身裸体,趴在那棵花栎树下,浑身只打摆子,我当时还以为是一只麂子。走近一看,我吓了一跳,拔腿就跑,她也跟着我跑,嘴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那天正好是白露,云梦山里冷得沁骨,又起了蛮大的雾,我就那么稀里糊涂在云梦山跑了一夜,硬是找不到出山的路。她就像个影子,我跑她也跑,我停她也停,把我吓了个半死。天亮后,我发现跑了一整夜,自己又回到了原地,她却在花栎树下睡着了。她就是个普通的女娃子,瘦得皮包骨,怪可怜的,我就把她带了出来。从那天开始,太阳落山后,就算是有金子我都是不进云梦山的。”

    就在这时,付品江感觉肚子胀痛,有一种即将蓬勃而去的感觉,跳着脚不好意思地问:“松叔,您家厕所在哪儿呢?”

    “在吊脚楼下呢,我带你去吧!”云寒松拿起手电筒,作势要领付品江去上厕所。

    “哪里需要您带!我自己去就是了呗!”付品江几乎是抢过云寒松手中的电筒,飞也似地跑到了吊脚楼下。

    三分钟后,付品江变一脸痛苦地冲回了院坝,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原来,云寒松的吊脚楼下有一个简易的操作间,与厕所隔着一层木栅栏。付品江刚刚蹲下去,便透过木栅栏的空隙看到了隔壁的操作间,只见里面霍然摆着五口棺材,还没有上漆!

    不知怎么回事,付品江猛地又想起了白露那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以及走路没有声音的样子,竟感觉凉飕飕的,背部一阵发麻,冷汗不听话地往外冒。他草草结束战斗,提起裤子就往外冲。

    此刻,看着黑压压的山脊线,感受着阵阵凉风,付品江还不由得一阵后怕,故作镇定地说:“松叔,要不我们到屋里去聊吧?”

    云寒松没有反对,二人一手提椅子,一手端茶,来到了屋内。

    “付同志,你说白露是不是老天爷派来的?”云寒松接着先前的话茬道,“付同志,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啊,没有!就是外面有点儿冷!”付品江心不在焉地喘息了好一阵,猛喝了几口热茶,才缓过神来,严肃的问,“松叔,您家里怎么这么多棺材啊?”

    “呵,你还别说,我这些寿材木都是云梦山里的百年老杉树,这一口寿材刷了漆得卖个万把块呢!我还正在找买家呢,村里的吴主任打听过,要七千五一口把五口全买了,我没答应。如果再等半个月还没人买,我就找一下吴主任。亏点儿就亏点儿吧,卖掉它们,峰回的学费就不用愁了。”

    “您是说村委会副主任吴国庆吗?”

    “可不就是他。他以前是货郎,在外面进橘子了到乡里换包谷什么的,红石乡到处都跑过,熟人多,路子广,估计是有销路。寿材这家伙,找不到销路就是一堆废柴。”

    “松叔啊,我怎么没听说他也在做木材生意啊。”

    “他不直接做,只是当介绍人,他在中间赚点介绍费。前年他介绍隔壁石门村的王老幺在我这里定了两口寿材,吴国庆跟我说的是七千一口,后来我听王老幺的侄子说,王老幺两口寿材花了一万七,我才晓得,吴国庆就动个嘴硬是赚了我三千差价!”

    “哪有他这么当干部的?”

    “这个也正常,当干部也要生存嘛!你以为人人都像吴玉田啊,倒贴着钱搞工作啊?”

    “那倒也是!对了!松叔,您加工木材需要办证的吧?”

    “办什么证?”云寒松显得不知所云。

    “木材加工证肯定是办不到的。那您砍树办了采伐证没有啊?”

    “办啥采伐证?”云寒松还是不知所云。

    “没有采伐证不能砍树啊,更别说加工了卖!您可得当心点儿哦,搞不好要坐牢的!”

    “你可别说得这么吓人,我就在自留山里砍几根树,凭我自己的手艺合几口寿材,一没偷二没抢的,我犯什么王法了,还坐牢?”

    “松叔,我说您还是赶快找吴国庆卖掉这几口棺材,以后就别做了吧。您想想,如果云梦山的人都像您,东家砍几棵树做几口棺材,西家砍几棵树打几样家具,那不还把云梦山给砍光啊?”

    “云梦山这么大,好多地方到现在人都还没去过,就是砍五十年也砍不光啊!俗话说靠山吃山,云梦山的人,只要不懒,哪个没偷偷卖过几根木材?你看看,云梦山还是云梦山,哪里像你说的被砍光了?!砍树也是有讲究的,砍一根蓄十根,砍老树扶小树,你不砍,老树就死掉了烂掉了,小树还长不起来,多可惜啊!你就放心吧!我在自己的自留山砍几根树,就算是上面来查,我也不怕!”

    “松叔,国家有森林保护法,现在是法治社会,依法治国是基本国策,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人人都要守法,不然是要吃亏的!反正您自己注意点儿,你们这个家庭,您可不能出什么差错啊!”付品江发现云寒松的法律知识几乎为零,且脾气倔得很,油盐不进,完全无法做工作,只得作罢,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付同志,时间这么晚了,我看你也累了,我带你去睡吧!”云寒松微笑着说。

    付品江一看手机,已经是凌晨两点二十,他与云寒松聊得兴起,竟忘了时间。云寒松第二天还有体力活儿,再聊下就天亮了,付品江连忙歉意地笑着道:“松叔,实在是不好意思,害您跟我熬夜!”

    “我这糟老头子,晚上睡不着!付同志不嫌弃老云家,愿意听我胡说八道,就算天天熬夜我也愿意啊!”云寒松还是那么谦虚,“今儿你就睡峰回的房间吧!”

    在云寒松的带领下,付品江在云峰回的房间里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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