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清晨,凛冽寒风之中,有人骑着一匹白马驰骋于大道,这匹白马生得神骏不凡,体态略显瘦,但四肢修长,雄伟高昂,奔跑起来风驰电掣般,堪比千里马。
马背上之人是曾浪。
家里买的两匹马,其中一匹是红马,另一匹便是这白马,这匹白马花了千两买来,曾浪甚是宝贝它,给它取了个名字——小白。
学会了骑马之后,曾浪几乎每天早晨都出来练马,有时要练到早晨八九点才回家吃早饭,有时在外面早市摊点吃一些,根本不回家吃,吃完继续练马。
莹儿小娘子总是笑着嗔他:“郎君自打有了这小白,一大半的心思都放在小白身上了,怕是在郎君眼里,妾都不如小白了……”
曾浪便从背后搂住她,“娘子怎能吃一匹马的醋呢?我这不是为了明年去京城赶考练习骑术吗?”
春节已经近在眼前,过了春节,二月份就要举行春闱考试,春闱考试即会试,在二月初九开始举行,这次京城会试,直接决定是否能真正走上仕途。
会试若是中榜,则称贡士,会试之后,则是三月十五的殿试,贡士在殿试中均不落榜,只是由皇帝重新安排名次。
也就是说,只要会试中榜,中了贡士,那便妥妥拿下了进士,中了进士,就可以做官了。这个“官”,不是后世公务员、科长、村官、区长、镇长一类的小官,而基本是从知县、县丞、主簿起步的,也就是县里的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这便是进士的官路起点。
进士分一甲、二甲、三甲:一甲第一、二、三名,分别称状元、榜眼、探花,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休要小看修撰、编修只是修修史编编书的六七品小官,这些人可都是朝廷重点培养对象,未来要做大学士,甚至要入内阁的;二甲若干,大多授翰林院庶吉士,也是很有前途的;三甲若干,比较惨点,只能做地方小官,也就是知县、县丞、主簿一类。
然而对于曾浪来说,纵然是三甲,对他这种出身寒门的人来说,也算是改变了命运,走上了仕途。地方小官干得好,可以升迁啊,而且在地方做小官,比起呆在翰林院,也应该更有趣一些吧?
从江西吉安到京城(北京),路途三千多里,这一次,曾浪不打算坐船了。
因为坐船,真的太慢太慢了,首先是要从吉水到南昌,再从南昌到南京,再从南京到北京,一路停船、换船,各种耽搁,恐怕没有四十天,到不了北京城。
当然走路就更不可能了,恐怕没有两三个月,也到不了,若是江西、广东、广西、海南等地的考生,过年后才出发,那肯定黄花菜都凉了,哪赶得上二月考试?这些地方的考生,若是选择走路进京的话,必须从十月份开始,就得启程。
这次曾浪选择骑马,一路走官道,不用太担心治安,有了小白这匹良驹,就算日行两百里,也就半个月就到北京城,自己有马,不慌。
所以,曾浪这才每天练习骑术。
骑了一会儿小白,感觉它也挺听话的,自己浑身也有点儿热,曾浪便下马,牵着绳儿走了一会儿,刚要去摊点吃早点之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叔。
曾浪回头,只见曾山这小子气喘吁吁跑到跟前:“叔,不好了!家里出事了!”
“上马!”曾浪翻身上马,伸出一只手将曾山也拉到马背,坐在自己身后。
不管什么时候,一听到“家里出事”这几个字,曾浪的一颗心便会忐忑起来,母亲、莹儿、小青这些他努力守护的对象,可千万不能有事……
在马背上,曾山讲清楚了家里发生的事情,原来是老家禾田村的一群人来家里闹事了。
这事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曾浪十月份中了解元,衣锦还乡,高头大马游了一回街,禾田村全村自然都知道了这个事,当时还有人想请曾浪回村一趟,也游一游村,再风光一回,曾浪没回去,因为过去的种种原因,他再也不想回到老家,只是派了王进喜回去替自己把租子收了一下。这个举动,被许多村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之后,禾田村的人想给曾浪立牌坊,被曾浪拒绝了,又想把当初他掉河里的那座石拱桥重修一番,美其名曰‘解元桥’,又想把村口的路修一番,美其名曰‘解元路’,关键是做这些事需要掏钱啊,他们想让曾浪拿出一笔钱来,当然村里也发动捐款,至于捐款的钱与及曾浪掏的钱最终能不能全部用在修路造桥,这种事就很难说了。曾浪一口回绝,说不要劳民伤财,没那个必要,反正他是没有掏钱的意思,最后,修路、造桥的事不了了之。村里几个长老都记住他了。
再有就是400亩田地免赋税的这事,恐怕是直接导火索了。
一个月前,禾田村的一些人来过一次家里,当时由曾晧胜这个叔与及另外两个姓吴的村民来家里谈这个事,那次曾浪不在家,是母亲给了几贯铜钱,才打发走的。
曾浪是举人身份,享有400亩田地免赋税的权利,关键他自己家只有25亩地,那他就可以接收别人的地寄到他名下,自己拿好处,别人也可以不用交夏秋两税,可以说利人利己,呃,就是不利国家……他把这个好处给了大林里老曾家,而不是禾田村,作为亲叔的曾晧胜,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侄子中秀才、中举人,可他一文钱好处都没捞着,心里自然是不平的,便和村里一些长老商量,来找曾浪说道说道,教教他怎么做人。
而作为村里主事的,地位凌驾于村长之上的【老人】吴田,对这种事当然是很看不惯的,他老早就看曾浪不爽了,上次便派了两个吴家的人陪着曾晧胜来说道,得了柳氏几贯钱打发,这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直接发动了大半个村子的人来到曾浪家里‘讲理’。
将马快骑到家门口时,曾浪看到了拥堵在家门口的密密麻麻的人,恐怕有三四百人吧,为首的自然是吴田、曾晧胜、还有吴氏等人。
而自己家门口,母亲柳氏、曾有根老伯、王进喜等人挡在家门前,两边对峙,氛围剑拔弩张。
曾浪远远瞧了一眼,下马,跟曾山道:“小山,你去县衙请张捕头带人来。”
曾山应喏一声去了。
曾浪绕道宅院后面,从后门进家里,开门的是小顺子,小顺子明显也是知道家门口有人闹事,一脸惊慌的样子,他将马绳交给小顺子道:“将马牵到马房去喂了。”
小顺子牵着马去了。
走到后宅,莹儿满脸忧色,蹙着蛾眉,迎将上来:“郎君,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怎的平白无故来家里闹事啊?”
曾浪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勿忧,只是老家一些人,他们不敢怎样,我已经让小山子去官府请人了。”
曾浪一路往大门口走,莹儿跟在他身后,秋香跟在莹儿身后,守门的小安子将门打开,门外除了柳氏,还有王进喜、范氏、曾有根、曾庆祥、曾庆寿、曾平等人都在,显然店里只留了伙计照应,他们都怕曾浪家里出事,所以都过来帮忙。
一见到曾浪出门来,堵在门口的禾田村众人便兴冲冲往前涌,【老人】吴田叫囔着:“白眼狼出来了!大家快看!白眼狼出来!”
众人便大叫:“白眼狼!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