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会儿,他终于看见,木寨墙上缓缓垂落下一根棕色的藤草绳。
阿布快步腾身上前,伸手抓子绳子用力往下拽了拽,确认足够结实后,便脚踏木寨墙借力,拉住绳子飞快攀了上去。
靠近墙顶端时,一个飞跃落入寨墙通道,矮身蹲在了通道里。
“阿达,你怎么那么慢?要是被村长发现...”
他一边抱怨阿达办事不利,一边起身,视线移动向上朝阿达看去,可进入他视线中的却不是阿达壮硕的身子,而是一根铁藜木质地的黑色拐杖。
顺着拐杖向上是一条横木扶手,扶手上是一只干枯消瘦、布满黄色斑块的手。
看到这只手,阿布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身子也僵住了几秒,眼皮一转,接着说道。
“发现我为了给他老人家准备八十大寿的贺礼,竟然不惜冒着受重罚,违反村规独自出村,以身犯险、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仅仅为了找一件让他老人家开心的贺礼,那村长他得多担心啊!”
说完这句话,他才缓缓起身。
站在他面前是身穿黑色麻布衣的村长,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好像是脖子被人砍断过又结疤长好了。银发束在脑后,脸上一片红润,白须飘飘。
“啊?村长!您...您怎么在这儿?”
恰到好处的惊讶,入木三分的深情表白,郝阿布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场面。
“啪!”一根坚硬如铁的拐杖横扫,抽打在他的左小腿后面。
“斯!疼疼疼!”打得他小腿生疼,原地乱跳。
“不好好修炼四处乱跑,还学妇道人家耍嘴皮子功夫,我教你这个了?”看村长一根硬拐舞的虎虎生风,哪里像是需要拐杖的人?
“没有没有!村长,这是我自己悟的!悟的!”其实这都是上一世,被郝家村的算命大爷调教的。他一紧张就不小心暴露了灵魂深处的本质,毕竟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老实憨傻的阿布了。
阿布连姓氏都没有,起码他知道自己姓郝。
“呼!”又是一道棍影扫来,这次是攻向郝阿布的右腿,他一个起跳,轻松躲了过去。
“呵呵,不错,原来的傻小子终于开窍了。阿布啊,这世道人心险恶,我以前一直担心你太过憨厚,容易吃亏上当,如今看到你变机灵了,我也就安心了。”村长慈眉善目,嘴角带着温暖人心的微笑,眼眶内隐隐有泪光闪烁,似乎对此很是欣慰。
郝阿布心中一亮,难道村长对我的表现还挺满意的?那处罚的事是不是也免......
“啪!”又是一道棍影横扫,迅疾如雷!根本躲无可躲!这下直接把阿布两条小腿都给打肿了!
“呵呵,本事不牢靠,再会耍嘴皮子也没用。跟我去祠堂。”
村长是村里修为最高深的人,修为接近他老人家的只有另一个半人族老太。
郝阿布嘴一撇,老老实实跟着他老人家后面,这才瞥见阿达正半蹲在一旁扎马步,累得满头是汗,想来应该也是被村长罚了。
老村长走过阿达身旁时冷哼一声,“起来,好好盯着,下次再犯,罚你三年不许吃肉,这次暂且先罚你三个月。”
“是!”一身腱子肉、五大三粗的阿达,“啪嗒”一下站直,在村长面前就想小貂一样老实,连三餐不离的肉食,只要村长一句话,都可以忍耐。
下了寨墙后,一老一少前后脚向村内走去。
经过村口那片四季常开不败的桃花林,树上桃花与果实同存。几个五六岁的孩童正在采摘醉粉色的蜜桃,看见阿布低头跟着村长走过,一个长着一对毛茸茸的老虎耳朵的、五岁男孩憨声道:
“阿布哥哥,阿布哥哥!我锻体二阶了!”
阿布假装没有听到,头一撇吹起口哨来。那是村头半人族花婶家的虎娃,阿布前几天指导过他修炼。
那时他是这么说的:“虎娃,修炼最难的是开头,你可能会和我一样,在锻体一阶停留很久。切莫言弃!”
两人又走过绿色的田埂,一个虎背熊腰裹着蓝布头巾的人族妇女,牵着一头一阶大圆满大水牛,迎面向他们走来。
大水牛体型太大堵住整条田埂,村长走过时,那水牛立马跳进田里,给他让出了路,待村长走过又跳回田埂上来。
然后阿布走到了大水牛面前,大水牛两个大黑鼻孔“哞”的一声喷出两股白气,老神在在地堵着田埂,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你!老牛,你别欺人太甚!”阿布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黑水牛头一低,两根硕大弯曲的尖黑牛角便亮了出来。
郝阿布“哗”的一声跳进了田里,而那头老牛用一只大黑眸子,斜瞥了他一眼,牛尾一甩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换做以前的阿布,肯定是和老牛厮打一顿,然后被牛角顶飞结束。
但,现在郝阿布就不一样了,“切,你被牛咬了,难道还要咬回去吗?”
他跳回田埂上,快步跟上村长,不多时,两人来到村中祠堂前。
祠堂不大,没有挂门匾,门前摆放的两只石兽颇为奇怪,居然是脑袋插在土里,四足朝天的古怪姿势。
“照理说,炼体三阶以下的村民,是不能进出村祠的,原来一般村中人都能在十六岁前突破炼体三阶,可你...唉,进去吧。”
老村长话说了一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顾自摇头白须纷飞。
郝阿布心中腹诽,“还不是您老说瞎话,会给我相一门美亲事,助我修炼《阴阳诀》?不然我能选那本坑爹功法吗?”
村长带着他走进村祠,经过天井,绕过天井下的一汪黑白分明的阴阳泉池,推开正堂的红色木门。
里面就是供奉奴村第一个真神村长的地方。
阿布还是第一次进来,迎面他看到的是一张檀木供桌,桌上摆着一个古铜色三足鼎香炉,插着三根烧尽的檀木香。
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供桌上除了一个香炉之外,便再无他物,没有牌匾、挂画、神龛神像。
檀木桌后是一面空荡荡的白墙。
“村长,这空空荡荡的是供墙吗?”他有话直说。
“这位先祖太强,天下间没有一张供桌供的起他,只能在虚空之中留一丝神念,供后人瞻仰。你说是供墙,是因为你看不到供桌后的无极虚空。”
村长说着不知从何处掏出三根黑色檀木香,已经点燃了,递给郝阿布,“你将引路香插入三足鼎,便可拨开云雾,得见法相。能坚持多久,就看你的造化了,坚持的越久得到的好处越多。”
“若是你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那我便免去你的惩罚。”
这是村中的规矩,村中每个孩童,不论是人族还是半人族,在十六岁成年前,都有一次虚空观神的机会。
一般为了坚持更久,都是在快十六岁时,实力足够时进入,起码是锻体三阶。而阿布是个例外,他已经快十六岁了,却只有锻体一阶的修为,但机不可失,不论得到多少好处,看还是要看一下的,说不定神瞎了眼呢?
“哦,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持久不持久。”毕竟他上辈子到死都是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