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里的水荡漾起一道道波纹,沉在湖底极深处的地方,有一道亮光蓦然间出现,然后化作一道人形,那是一个老翁,一个在岁月中沉浮了无数载的老翁。
他常常会以人的身份来到人间摆渡,全因为当年某位佛祖和他说过的一句话,渡人亦是渡己。
刚开始的时候他不信,不屑一顾,后来他信了,渡人亦是渡己。
他在西湖水上摆渡了上千年,历经春秋战国,秦汉两晋,在这西湖水上不知发生了多少事情,有些太过久远,他记得不太清楚,也有些事他不愿记住。
他依旧可以清楚的回忆起当年越国那位普通而又不普通的农家少女被那位叫范蠡的男子进献给吴王夫差,从而才有了后来那位卧薪尝胆的越王报仇雪恨的故事。
他叹了口气,道一声,何必呢?
本就不是渔家女,却因为爱慕那个男子,而甘愿为之驱使,为某人成就所谓的王图霸业,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堕入了六道轮回之中。
人间的这些事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闹心。
后来他便很少去记这些事,因为他越来越老迈了,总有一天会划不动船。
所以他开始寻觅,寻觅一个有缘人。
直到那一日,他在西湖的断桥上看到一个呆呆的望着湖水的少年。
他动了心思,用了水族中的灌顶法,将水族法门传授了一半给他,为什么是一半呢?
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法该不该传,他需要一些时间,来确定一些事情。
然后,他抬起了头,透过湖水,看到了桥上的人。
……
许仙腰间的香囊突然变的温热起来,一股奇怪的律动从中传出,老单惊呼一声,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般,从中跳了出来。
幸好此时桥上没有多余的人,否则老单这凭空出现还不知道要吓坏多少人。
许仙十分诧异,奇怪的看了看老单,然后用手捏住香囊,自然越发清楚的感受到从中散发出来的那股温热。
老单哇呀呀的叫唤着,好似被什么东西烫伤了一般。
许仙问道:“老单,你怎么了?”
单修一边蹦跳着一边道:“那颗珠子好烫,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许仙又摸了摸,虽然感觉到有些温热,但并不是很烫啊。
这时,紫霞好奇的看向突然出现的老单,笑道:“这个老爷爷的胡子好长,好白,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老单一听,拂起了胡须,不禁道:“哪里来的傻丫头,这是我老人家的胡子,那是你能吃的吗?”
紫霞凑过去,抓着老单的长须在鼻子间一闻,陶醉道:“好香,好香。”
老单急忙朝着许仙看去,许仙知道紫霞对吃的东西天生敏感,但谁知道她鼻子这么灵。
瞪了一眼紫霞,道:“紫霞过来,别胡闹。”
紫霞不情不愿的放开老单的胡子,道:“放开就放开嘛,干嘛那么凶。”
这时,许仙发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扯,许仙低头看去,才想起还有一位小男童。
他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仰头看着许仙,冲天辫还是那么的笔直。
“小弟弟,你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哭呢?”许仙又一次问道。
敖小山看着许仙,感受到从许仙腰间的香囊里散发出来的温热气息,他知道那是他的本命珠在感受到他的气息之后,散发出来的雀跃欢腾的念头。
不过他又想到了他被自家老头给赶了出来,心里不痛快极了,虽然是因为自己闯了一些小祸,但怎么能把他给赶出来呢?
他想不通,自然要好好哭一场,要不然憋着多难受。
只是他又不能将这些告诉恩公许仙,只好奶声奶气的说道:“我爷爷不要我了。”
许仙一头雾水,心道:“谁家的老人这么不靠谱,还会不要大孙子。”
就在这时,从远处的湖面上隐隐约约的划来一页小舟。
那舟上有老翁高呼。
“小山,回来吧。”
“小山,回来吧。”
许仙放眼望去,眼中泛起了一丝惊奇,竟然是船爷儿。
这个小山是他的孙子吗?
许仙伸手指去,对着敖小山说道:“那是你爷爷在叫你吗?”
敖小山扭过头去,心里哼哼道,老头今天怎么出来的这么早,难道是因为许仙到了?
与此同时,朝着许仙点头道:“是啊。”
船儿眨眼及至,许仙站在桥上,拱手道:“船爷儿,您老还真是神出鬼没,这是您的孙儿?”
许仙又看了看敖小山问道。
船爷儿笑了笑,对着许仙道:“小娃,上来一叙。”
又朝着敖小山道:“小山,上船。”
敖小山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一跃而下。
片刻后,船儿行至湖水中央,船上的紫霞和敖小山坐在船尾,两个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老单躲在船舱里,时不时用眼睛偷偷瞄一瞄外面的许仙和那个划船的老头,然后眼中透着深深的忌惮,他可以感觉到这老头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他从灵魂深处颤抖的气息。
许仙坐在船头,老丈也坐了下来。
此时,风吹散了云彩,阳光正好。
许仙面露笑容,不知该从何说起。
老丈从身后掏出一个酒葫芦,独自饮了一口,看向许仙,道:“小娃,有没有胆量再试试这酒?”
许仙道:“有何不敢?”
老丈淡淡一笑,将酒葫芦扔给了许仙,许仙喝了一口。
只觉口中似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口感竟然和水没什么差别。
然后疑惑的看向老丈。
“怎么,觉得这不是酒?”老丈没看他,却知道他要问的问题。
许仙点头道:“的确不太像。”
老丈道:“这是酒,不会醉人,只会醉妖。”
许仙反问道:“这天下间竟然还有这般奇特的酒?”
老丈道:“当然有,不信,你给你带的那只小狐狸喝一口,你看她醉不醉。”
许仙摇了摇头,心道还是算了吧,他倒不是怕紫霞喝醉,她是怕紫霞上瘾......
远处的湖心亭,遥遥在望。
亭子两旁的雪花还未尽数散去,亭子四角旁结下的冰锥倒挂着,阳光投射过去,反射出亮眼的光芒。
许仙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只见身旁的老丈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许仙,你可知三界中最难修的功法是哪种法门?”
老丈的声音没有传出去很远,只传到了许仙一个人的耳中。
船中央的老单,船尾的紫霞和敖小山都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