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弱？

    胜负？

    叶书听了这话，先是有些感慨。

    就算是秋雪这样一个没什么杀心的妹子，都看出了，这对兄弟间，必然你死我活，不共戴天。

    随后，想起自己这数个世界的见闻，更是心生感叹：

    “什么是强？

    董天宝纵然位极人臣，手握重兵，习练无数绝学，在旁人眼中强横无匹、如亢龙在天，莫可匹敌。

    但他贪嗔痴三毒俱全，利欲薰心，眼中所见、心中所想，俱都是富贵、权势，即便苦修武功，也不过是谋取权势的工具罢了！

    其眼光，只局限于‘权势’二字上，如坐井观天。

    这样的董天宝，又怎么能称是强呢？”

    听到这里，秋雪虽觉叶书的话，很有道理，但却并不赞同：“道理是这么讲，但这世界，还是要用拳头说话，董天宝一身武功，又手握重兵，君宝若是不好起来，你孤掌难鸣……”

    两人的说话，似乎因为其中涉及到“董天宝”这三个字，连旁边专心劈柴的张君宝，也不自主地伸起了耳朵听。

    “不要把董天宝看得太重！

    也不要把那些被残杀的江湖人，看得太重。”

    叶书瞧了张君宝一眼，意有所指：“那些人，不过是昔日烟云，人活一世，生死离别、聚散无常，又哪里能尽如人意呢？

    莫说是与董天宝的兄弟情谊，就算是至亲骨肉，也多有中道猝失的，固然悲痛、固然难过，可人总要活下去，或为生活奔波、或为子孙谋算，甚至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总不能一直沉沦。

    那些珍贵、痛苦的记忆，长存于心，或许以后也会为之感怀，或许以后也会为之落泪，但看淡、看轻，将其看作自己记忆中的一缕烟云，淡且真、轻且实，这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度过的痛苦，张君宝又何能免俗呢？

    杀董天宝，是他要完结的因果。

    但天地之大，人生之久，不必将心局限于一井之地，天地万物尽纳于胸，那才是真正的人生之道啊！

    而且你又何必担心呢？

    什么是弱？

    张君宝疯疯癫癫，忘记武功、势单力孤，便是弱么？

    可在我眼中，如今的张君宝，正释放着自己过往的一切，兄弟情、兄弟恨、甚至是心中过往记忆、身上过往武功，俱都记忆，不存于胸。

    空！

    一切都空了，才能看得下更壮阔的天地。

    视名利如过隙，视前程如梦境，一个连自身前程都看空的人，与这方天地，又有何区别呢？

    一者着眼于名利，一者望眼于天地，强弱胜负，谁又能说得清呢？”

    ……

    一番话，说得秋雪固然无言以对，便是叶书，也是觉得有些虚幻飘渺。

    武功修行至叶书这个层次，遇上对手，早已经不再关心对方的武学、兵器之类了，反倒是那看着没什么大用的“心胸、气度、道心”，更为叶书看重。

    就像是神元、心志，看着对实力增强没什么卵用，但叶书一路行来，就是觉得其重要无比，无形中，便影响自己一路选择。

    这很奇怪，但却是叶书如今的真实想法。

    秋雪、张君宝两人，仍旧有些迷惑。

    他们一生都在尘世打滚，拳脚、势力的强弱，就代表着实力强弱，叶书一番话，就想扭转他们的思维，一时确实有些难。

    叶书见状，便又瞧了非白一眼：“也罢，本来还想着循序渐进，免得过犹不及，但瞧张君宝眼下的状态，却是应该也足以承受那份震撼了。

    你们不是好奇我这两天去做什么了吗？

    下一次，我就带你们一同进山，看一看，什么才叫‘天下至强’！”

    这些话，周围人听得似懂非懂，毕竟不知道叶书进山干什么，但毕竟是一群人出去“玩”，张君宝和小冬瓜、此时赤子天性，明显很高兴，很是期待。

    秋雪见了，这些时日照顾两人也极是疲惫，也是心中有所期待。

    只是瞧着叶书淡然的神情，想着他刚才的一些话，秋雪突然问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要说那些不听你劝、自寻死路的江湖人。

    便是佛笑楼的几位大叔、打铁的、掌柜的，咱们也都已经尽力，如至亲突丧，斯人已逝，终究要为生者着想。

    可是你道理明白这么多，自己真就能看淡一切吗？

    在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值得牵挂的东西吗？

    嗯，是我错了，看淡不代表忘记，也会牵挂，也会思念，只是牵挂、思念都是一时，如淡云轻风。

    我只是想知道，你心里，就没有什么看重，什么放不下的东西吗？”

    咦？

    秋雪妹子，这段时日境界提升很高啊！

    曾经的她，对叶书有过一些好感，只是被叶书婉拒，此情虽然看淡，但偶尔想起，不免有所郁郁，这时便问了出来。

    叶书笑道：“云淡风轻是道，迅雷狂风便不是道了吗？

    我说这些道理，是为了提点君宝，他天性淡泊，最适太极之道，所以我跟他说看东西，要云淡风轻。

    我的道，和君宝的道不同。

    我心性随意，更像是董天宝，想要一切，一切到手后，却又不怎么珍惜，就像是眼前总有一些自己想要得到，却又得不到的东西，只能一路前行追求。

    只不过，与董天宝不同的是，他拼命追求目标，太过看重，把自己都忘了。

    而我，更看重自身，固然看重目标，可得之可喜、失之不悲，天下万事万物我都想要，天下万事万物，又都不是我最看重的东西……

    你或许不懂，道，本来就是难言的东西，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在想什么……

    你的意思我懂，你想问的话，我也明白。

    说实话，我很喜欢你，秋雪你英姿飒爽、性格开阔、天下难寻，我很是喜欢，而且还是跟李连杰抢杨紫琼，想想都要笑出声来，真要是娶了你，我肯定会有一时欢喜……

    但也会有数不清的烦恼。

    娶了你，我不可能与你长相厮守，之后你怎么办，会有多难过？

    我不是至善之人，也不是至恶之人，你若是因为我离开的缘故，而痛哭落泪、半生郁郁寡欢，甚至是给我戴绿帽子，我只会更郁闷，比得不到你还烦心。

    这样的话，反倒不如大家相忘于江湖，彼此自由自在。

    这样的叶书，你可明白么？”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