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反倒是让邢之南为之一震。
君子剑之名在前,楚升淳淳君子之名已陷入为主,便是邢之南也有些动摇,那目光沉默着在楚升身上停留,俄尔才收回,待楚升走近,他突然又开口道:“还望你能说到做到,便不负君子之名。”
二人都是毫无睡意,便在峰上闲逛,楚升便为他说起峰上之事,如褚之鸿,景子梅二人虽不在峰上,但楚升都一一说来,为他介绍。邢之南也时不时插上两句,有些感慨些道:“尺木山山门势大,弟子众多,便是也并不如你这般师兄师妹间融洽。”
“如我与宿师弟这般,为师傅看重,收为亲传弟子自然是一条出头之路。”
“外门弟子足有三百多人,乃是大多居于山脚,只有少部分家中捐有钱财,才会入得山腰修习,捐钱更多才可到山顶修习。而山顶平日里便大多是一百五十六位内门子弟练功场所,然而若想入核心,要么是捐的钱财上万,要么真正天资聪颖之辈。”
“山门过大,弟子过多,规矩也多,一板一眼皆有管教,彼此之间的关系也颇为生疏,倒是没甚人情味。”
楚升点了点头,附和道:“彼此情况不相同,倒也是正常。”
“便是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且说来。”
“我欲求尺木山武功典籍以阅,之南可愿教我?”
这话一出,当下四下都陷入了静谧一般,邢之南面色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问道:“不知是...意欲何为?”
他出尺木山入龙首峰,是得了尺木山掌门吴谨侗首肯了的,但若是将尺木山的武功私下外传他门,性质便是有所不同了,已然有些反骨二五仔的趋势了。这也是各处山门大忌,一旦传扬开来,他邢之南的名声必定尽数被毁。
楚升也是从之前的谈话中,看出这是一个务实之人,这才愿意将这话说出,不然换作一个心中正气十足的家伙,当下恐怕已经翻脸不认人了。
“且不必担忧...”楚升面色如常,毫不在意的往前走动着,见邢之南滞在原地,又冲他招了招手,等他满心疑惑愤懑的上前来,这才又开口道:“我亦不愿陷你于不义之地,必绝不传一分半毫于门人,己身亦是绝不修习。只是我欲创设武功,便需要多览典籍以阅。”
邢之南只是嗤笑不已,武功又哪里是说创设便可以做到的,无不是需要沉浸其中,领悟极深才可以得之。
如这番,非是如叶知命这般江湖宿老不可为。
当然也有些特例,诸如那吴谨侗之兄,十五岁便想要在父辈的基础上,创设新的拳术拳法。
后人只是知最终功败垂成,但这终究只是吴家一家之言,其人未曾入外景之境倒是真的,但那拳法究竟有没有成功创设,却也还要两话。
想到这里,邢之南也不禁有些疑惑了起来,楚升也不遮掩,好不羞愧道:“既然之南不信,那我就权且展示我所创设的拳法一二。”
说着,他便拉开拳势,将四十八式简化太极拳法演练而出,其动作沉稳,姿势含蓄,出拳之时衣袖作响,劲力浑厚掀起阵风骤起,收拳之时也有神意悠然,乃是静待邢之南评价。
后者也不禁有些哑然,目光瞪大的看着楚升,好一阵子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叹道:“我本以为宿师弟已是卓越之辈了,未曾想掌门也有这番天资。”
之前,他从未称楚升一声掌门。
楚升只是笑,面色丝毫没有半点愧疚模样,又道:“且看这掌法!”
不待邢之南反应,他便蓦然提劲飞身上前,袖袍蓦然一挥,右手并掌而出,雄浑气劲已起。
那一招一式,刚猛凌厉,每每一掌打出,空气中发出刺耳的声音,周遭落叶被劲风吹散至周身三尺之外,其势便是威风凛凛,神鬼辟易。邢之南见到这一幕,眼神也不禁是一亮,四十八式简化太极拳法不具根骨所在,虽然惊艳,但却又太多抱憾之地,但这混元掌却气势十足,已经非是一般功夫了。
“若是如此,我便是信了...”邢之南长舒了口气,语气间有掩不住的赞叹道:“掌门有此惊世之才,龙首峰如何不大兴。”
楚升收掌而立,只是温和笑着,也并未说其他,那邢之南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便拉着楚升道:“且随我来,宿师弟自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在内门之中多接触些武功典籍,想来应当是有所记忆。”
宿师弟,便是那宿容景,这少年方有十二三岁,便被叶知命慧眼识中,选做亲传。
他也有多天资,但兴许是年岁尚小,心智不全,做什么便都是贪多不求全,习练知命剑法半途中,又总是去修炼内门的一些其他功法典籍,结果往往导致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几番都是有些稀松平常。
匆匆来到院落旁,邢之南兴冲冲的去将已经睡下的宿容景,倒也不和他说个中缘故,只是催着他将记得的尺木山内门典籍都摘录下来。
后者从睡梦中醒来,师兄催促在前,也不得不打把冷水洗脸,就着烛火一一将脑海中的记忆摘录。
这一摘录,便只是等到了那月落日升,晨光洒在峰上,才停下了笔,终究是打着呵欠忍耐不住的睡下去了。
邢之南便也就取出一沓沓纸张走出,交到了楚升手上,双眼也是熬的通红道:“此处乃有武功典籍一十七本,好教掌门以观。”
楚升接来一一翻过,见到上面笔记清秀,只是最初几页也还算数,越是到后面,便越发是潦草了起来,最后还有颇多的涂改,一张纸被用毛笔画的有好几多处都是漆黑墨团。
这是宿容景熬得惨了,楚升抬眼见邢之南也是面上有掩不住的疲惫,也是宽声道:“倒是幸苦了...”
“无妨,只是希望掌门早日有所思路。”邢之南并不在意,只是顿了顿面色却还有几分犯难。
楚升便笑,且让他跟来,由是便在房中将这一沓沓手稿一一翻阅过,暗暗记在心中,随即当着他的面尽数烧毁,语气真挚道:“之南也且放心,我乃是言出必行之人,必不让你难做。”
他如此坦然相对,邢之南面色稍有愧疚,抱拳致歉道:“是我以小人之心...”
“不必如此,这份担心,都也是人之常情。”楚升按下他的手,温声道:“你也是疲惫一夜,且先去好生歇息吧。”
等送走了邢之南,楚升便将房门反锁,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脸上不由得掠起笑容,随即这才躺在床上,闭目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