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兴顺胡同,张炎健步如飞,眨眼间便没入了黑暗中。
走到城东警察局门口时,他冷笑一声,停下脚步,歇息了一会儿,而后继续往城西的住处赶去。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半,天空中繁星点点,残月西斜,夜色冰凉如水,街道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早先肆虐的狂风也停歇了下来,四下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一个暗夜行者哒哒哒的脚步声。
张炎的速度很快,接连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离福岛安雄的住处越来越远,但他的心却没有真正的放松下来。
现如今,福岛安雄被擒,苟富贵已死,电台和密码本也被搜出,理论上来说这件刺杀案已经水落石出,可以结案了。
然而,这一切进行得如此顺利,倒让张炎没来由地忧心忡忡……
凌晨两点半,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中,随手将包袱扔到桌子上,就往床上一躺,辗转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清晨,天刚蒙蒙亮,张炎自沉睡中醒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他从容不迫地从床上爬起来,解开包袱,把钱财全都放进密室的保险柜中,至于其他的东西,则保持不动。
“犹记得去年,我还只是一名黑皮警察,每个月累死累活才能拿到区区五块大洋,不曾想,仅仅过去了半年就变成了百万富翁,果然,有钱的人生,真的是太美妙了!”
望着密室里的四个塞得满满当当的保险柜,张炎不胜唏嘘,仿佛感觉自己也是人生赢家了。
慨叹完毕,他退出了密室,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把包袱往身上一系,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家门。
……
“老弟啊,我不是说过了么?一旦遇到紧急情况,要在第一时间向我报告,你怎么老是不听?好在真凶已经抓住了,你也没受伤,不是我说你啊,你现在好歹也是一名中层军官了,不必事事都冲在前面,要知道,生命只有一次,我们都还年轻,不要动辄就拿命去拼搏……”
耐着性子听完孙广明唐僧般说教,张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解下包袱,把昨夜从福岛安雄那里搜来的纸张递了过去,道:“老兄,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孙广明接过去一看,顿时神色一滞,张口结舌,道:“这……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当然是从福岛安雄家里搜出来的。”张炎冲他一笑,道:“我们这些人的信息,这上面写得一清二楚,有些事情恐怕连我们自己都不记得了,由此可见,日本人的谍报能力的确不一般,已经远远地走在了我们特务处的前面。”
孙广明眼神闪烁,低声说道:“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老兄,你的意思是我们内部……”张炎双眼微眯,心中想到了某种可能。
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孙广明打断了。
“我仅仅是怀疑,还不能确定。”
张炎只得终止了话头,郑重地说道:“这件事搞不好就会在我们特务处搅起一场腥风血雨,我看还是先向科长汇报一下吧。”
孙广明点了点头,拿起淡绿色的军帽往头上一戴,看向张炎说道:“走吧,跟我去见科长,他好像有任务要交给你。”
……
“啪!”
赵玉林将手中的白纸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脸色铁青,目露凶光,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恨声道:“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件普通的刺杀案,没想到背后还隐藏着如此巨大的阴谋,没说的,这件事必须得彻查到底!”
此言一出,张炎和孙广明互相对视一眼,俱都一笑,看来科长也认为特务处内部有鬼啊!
赵玉林解开上衣的扣子,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目光突然扫向张炎身上,问道:“你是怎么抓住真凶的?”
“昨天傍晚,我刚走出特务处,就被福岛安雄跟踪了……”张炎开始用有些低沉的语调讲述着昨晚发生的一切,他既不拔高自己,又不贬低敌人,完完全全做到了公正客观,只是选择性的忽略了福岛安雄保险柜里的那些钱财。
“这么说,福岛安雄本来没打算刺杀你,只是在了解那几名日本间谍死在了你的手上,才动了杀机。”赵玉林讶然道。
“的确如此!”张炎肯定地回答。
“碰上你,也合该这个自负的家伙倒霉。”赵玉林面带笑容地看着张炎,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广明去办,至于你,还有更要紧的任务去做。”
“什么任务?”张炎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心里竟然有些忐忑不安,因为几天前赵玉林已经说过有事情要交给自己去办,但却没告知具体的内容。
赵玉林放下杯子,慢悠悠地坐到座位上,严肃道:“这半年以来,日本间谍活动猖獗,而且多数是奉上海特高课的指令行事,可是,我们特务处上海站无论是在事前还是事后,都不曾发回一丁点的消息,这让处长大为恼火,好几次发电报过去质问,然而都被他们以各种理由搪塞了,所以啊,处长和我商议了一下,决定任命你为特派员,去上海站巡视、检查、整顿一番。”
张炎一听,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叫苦,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啊!
不料,他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孙广明倒是抢先开口了:“科长,这恐怕不妥,上海站的几位主官都是功臣宿将,个个鼻孔朝天,张老弟虽然多次立下大功,但资历尚浅,那些人暗地里一定会百般刁难他的。”
张炎立时眼睛一亮,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
赵玉林横了孙广明一眼,有些不以为然:“处长看重的,就是张老弟身上的这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和干劲,如果遇事畏缩不前,毫无主见,处长也不会让他来当这个特派员。”
接着,他又看向张炎,道:“你不要有什么顾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毕竟,树立在你的身后的,是我们特务处这棵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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