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彪和三个朋友告别独自一人向道外的家走去。他的家住在道外的一间破板房里，夏天闷热冬天寒冷。老婆和女儿也是破衣烂衫。这些他都不想让别人看见。虽然别人也大都能猜到。

    傻彪是非常要脸面的人，钱花在朋友身上，他的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夹板房指的是两层木板之间塞上锯末，木板上抹灰泥的简易房。

    这一片夹板房里住的都是在哈尔滨卖苦力的人。有的是由于被日本开拓团驱赶的失地农民，有的是闯关东的关里人。到处都是垃圾成堆污水横流。

    傻彪隔着墙都能听见夹板房里面鼾声如雷。他也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天天在火车站抗大包。直到累出了腰伤再也扛不动为止。这才跑出来混世界。

    傻彪推开房门，借着外面些许的光亮看见咱家女人抱着孩子坐在炕上一动不动。

    “吃了吗？”傻彪随口问道。

    “吃什么？粮食袋子早就空了。”老婆没好气的说。

    傻彪突然一股邪火涌了上来，既是羞愧又是愤怒。他伸手一把揪住女人的头发从炕上拽到地上。

    他一边用脚在女人身上踹着一边骂道：“不想过了就滚！臭娘们！”

    女儿从她妈怀里脱手后吓得哇哇大哭，没命的向门口爬去。

    “男子汉大丈夫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一把抱起女孩慢悠悠的说道。

    傻彪猛的顿住脚向门口看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陌生人见面互相先从头看到脚。先看看穿的什么鞋什么裤子和衣服再决定自己的态度。

    站在门口的人应该是穿了一双铮亮的皮鞋，穿了一身西装。

    “你是谁呀？”傻彪问道。

    “才过去几天就不认识拉？那天晚上在龙江街不是见过一面吗？”小宝笑着说道。

    傻彪凑近了才看清楚来人正是那天晚上三拳两脚就把他三个哥们打趴下的那小子。

    “你到这里干什么？”傻彪后退一步有些胆怯的问。

    “有好事，指一条发财的路子给你怎么样？晚上没吃饱吧？今天我请客。咱们找一个酒馆边吃边聊。”小宝放下孩子笑眯眯的看着傻彪。

    有人请喝酒这种好事傻彪怎么能不跟着。再说自己穷的叮当响，只剩下烂命一条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这一片住的都是穷人，饭馆本来就少，能很晚不关门的更少。小宝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还没有关门却只有一个老板的小饭馆。

    一个五大三粗的年轻人看见两个人走进来忙站起来问道：“两位请坐。想吃点什么呀？”他的眼睛在傻彪的身上停了一下。

    “这儿有什么拿手的吗？”小宝一边坐下一边大模大样的问道。

    “铁锅炖大鱼”年轻人一字一顿的说。

    “老板，我大字不认识一个也觉得这菜名也太土了。咋不换一个好听点的呢？”小宝笑着问。

    “这不显得咱实在吗”年轻人笑着说。

    “好，就来铁锅炖大鱼。有别的好菜也往上端。”小宝很豪气的说。

    “一个铁锅炖大鱼就得十块钱，这你还要？”年轻人问道。

    他不认识小宝，但他认识傻彪这个这一片有名的混子。他知道傻彪穷得尿血。俗话说鱼找鱼虾找虾土鳖最爱大王八。傻彪的朋友能好到哪去？

    小宝掏出一张一百元的票子拍在桌子上。“整，有什么好菜使劲整！”

    小老板看见一百块钱顿时眉开眼笑，忙又收起笑脸郑重的说：“一大盘子铁锅炖大鱼足够你们两个吃了。得了，我做主。就一个铁锅炖大鱼，我再白送你们一个汤！”说完转身进厨房了。还有这么实在的老板有钱都不赚。

    “老板做两份铁锅炖大鱼。一份带走。”小宝向厨房喊道。

    转过头他对傻彪说：“那一份你拿回去给我嫂子和大侄女吃。”

    傻彪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他并不是真的傻。他知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这个人喜欢痛快。你在哈尔滨人头熟，你帮我看看这个值多少钱。”说完小宝就不动声色的把那盒盘尼西林放在桌子上。

    在哈尔滨的地下市场里，黑色交易泛滥。只要有钱，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像盘尼西林这种洋药就是比较常见的一种，傻彪当然认识。普通老百姓大多从来没有用过西药，身体接受性非常好。许多病一针下去立马见效。只是大多数人家用不起而已。

    “这，这是盘尼西林？至少也要六七百一盒吧？”傻彪迟疑的说。

    “如果我让你去卖你卖得出去吗？”小宝把手放到傻彪的手上问道。

    瞬间小宝觉得已经按不住傻彪的手了，傻彪的手在剧烈的颤抖。

    “你真让我去卖？”傻彪不敢相信的看着小宝。

    “一天到晚当一个给小弟掏酒钱的大哥多土鳖。不如跟我干点正经事。”小宝一脸真诚的看着傻彪。

    “那你一盒给我什么价？”傻彪的那副表情就像洞房花烛夜急着上床的新郎官一样已经急不可耐了。

    “我就给你六百一盒，多出来的都是你的。”小宝不急不缓的说道。

    砰的一声，傻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马上又收回手紧张的向厨房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小声说：“就这么决定了，我干了！”

    “干当然可以。但是肉吃到肚子里嘴角的油要擦干净了。”小宝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咬着牙说道。

    “这件事对老婆孩子都不能说。那些狐朋狗友更要让他们滚远一点。以后瘦驴拉硬屎的事少干！如果让我知道跑风了，我绝不客气！”小宝拿出了当胡子时候的剽悍。

    傻彪一愣之后连连点头。

    有钱人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显得抠门，穷人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反而容易穷大方。

    傻彪怀揣着马上就成为有钱人的梦想立刻对以前的那些蹭吃蹭喝的狐朋狗友不放在眼里了。

    他以前也不是不知道那些朋友是什么人，但是被人众星捧月的虚荣心让他心甘情愿的当冤大头。

    如果能让他发财，就是让他当小弟他也心甘情愿。就像坐在他眼前的这位，他就很想叫声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