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野秀子忍住笑，双手放在小宝的肩膀上。“你坐下。”她对小宝说道。

    小宝一屁股坐在马桶上，感觉屁股空空的。他一下子明白过来。

    今天，小宝这个从小擦屁股也就是抓一把树叶或者草棍的野孩子一步登天直接坐在马桶上了。

    “这是干什么用的？”小宝指着那个大盆。

    河野秀子今天没有了长官的样子，她走过去拧开水龙头，热水哗哗的流了出来。

    “这是洗澡用的。今天你就好好洗洗，去一去身上的汗味。那个面包就留给你吃吧。明天我来接你去斯奇德尔斯基先生那里。你就在这里等着就行。”河野秀子说道。

    就在这时，一阵噔噔噔的皮鞋声音传来，一个金黄头发的俄罗斯女孩子出现在门口。

    “原来真是河野小姐。我听见开门声就跑过来了。”俄罗斯女孩子笑着说。

    “乔西亚，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要住在这里的人。他叫钱小宝。”河野秀子说道。

    “他是满洲人？”乔西亚眼底略过一丝鄙夷。

    “钱小宝，她是住在隔壁的卡明斯基的女儿——乔西亚。”河野秀子向小宝说道。

    乔西亚的表情已经落在小宝的眼里。他只是对乔西亚笑笑并没有说话。

    “有些你们将来会成为好朋友的。”河野秀子神情古怪的对小宝说道。

    “那我就走了，记住明天哪里都不要去，等着我来找你。乔西亚，我们一起走吧。”河野秀子说完把钥匙串递给小宝转身向门外走去。

    乔西亚看了小宝一眼也跟着河野秀子走出房间。

    小宝留在卫生间里没有出去。马桶边的立架上有毛巾和香皂，还插着一卷雪白柔软的纸。

    小宝想了一会才明白那卷纸的用处。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要想过这种生活就要有钱。

    小宝现在终于明白在临走之前齐二爷说的关于财主的那些话了。

    如果去比哈尔滨更大的城市，那哈尔滨的这一切又都不算什么了。

    热水快放满了，小宝关上水龙头。把衣服全脱光后，小宝走下水池，马上又赤条条的蹦出来。太他妈烫了！

    小宝以前在小河里洗过，在泡子里洗过。但是从来没有在热水里洗过澡。

    当土匪要住在山上。东北大部分时间都冷的要命。晚上睡觉几个人挤成一堆互相取暖。白天找一个避风的地方晒太阳。双手插在袖子里扯淡吹牛说荤话。那是冬天最舒服的时候。

    但是晒太阳再舒服也只是小宝现在泡在热水里舒服程度的百分之一。

    小宝现在就像漂浮在暖洋洋的云彩里。他模模糊糊的睡着了。当他醒来时水都凉了。简单的搓了搓身子，擦干再穿上衣服。他抓起钥匙向门外走去。

    怎么忘了老子也是有钱人，今天就逛逛哈尔滨！

    这时候无论火龙沟村还是海林都要摸黑走在街上，而现在小宝一出门就被眼前的霓虹灯刺的眼睛发花。

    小宝的脸色一阵红一阵蓝一阵绿，随着霓虹灯的闪烁而变化。好半天小宝才缓过神来。

    小宝信马由缰的沿着大直街走着，不时能看见一两个穿得花枝招展的俄罗斯女孩子站在街边朝过路的男人微笑。

    满洲国时期的哈尔滨是男人的天堂。大批的俄罗斯人在红色革命后涌入东北，成千上万的人滞留在哈尔滨。走投无路的俄罗斯人家的女孩子无奈做起了皮肉生意。日本人的到来又带来了上万名日本妓女。大批朝鲜人在哈尔滨铁路线两边定居，又有许多朝鲜女孩子当起了妓女。再加上本地妓女，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哈尔滨呈现出另类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世界。

    小宝买了一包花生糖托在手里边走边吃，走在灯火辉煌的大街上。

    “入场了，入场了。再有十分钟电影就要开演了。美国牛仔大枪战了！”一个扎着领结的服务生在大楼的门口喊着。

    小宝不知道美国牛仔是什么东西，但是大枪战这三个字足以让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小子你往哪跑？”服务生一把揪住小宝的手。

    小宝一翻手腕反拧服务生的手腕。服务生哎呦一声就躺在地上。

    “快抓住他，这小子不买票就想往里跑！”服务生躺在地上杀猪般叫着。

    小宝这才醒悟过来还没有给钱是不能进去的。上次在关东军军人礼堂看电影是不需要钱的。

    “在哪里买票啊？”在周围三四个人围上来前小宝松开手问道。

    “你真要买票？”为首的光头顶着青皮问道。

    “三子，领他去窗口买最贵的包厢！”还没等小宝说话，光头汉子接着说道。

    “为什么？”小宝不满的问道。

    “为什么？看你那个土鳖样你有钱吗？”光头汉子厉声说道。

    “小子，你看好了。这不是钱是你们家茄子？”小宝从口袋里掏出几张一百的票子晃了晃说道。

    光头汉子愣了一下，咽口唾沫说：“好，算我刚才的话没说。你买票去吧。”

    看着小宝向卖票口走去，其余的三四个人围到光头汉子身边。

    “就这么放了打人的小子？”其中一人问道。

    “咱们就是给电影院看场子的，在这儿动手不好。你们几个在门口守着，电影一散场就在后面盯住他，在没有人的地方下手！看到没有，这小子身上有几个糟钱。”光头汉子笑着说道。

    小宝真的买的是楼上的包厢，又临时买了不少零食抱在怀里。在整个楼上包厢区，像他这样一边嗑瓜子吃花生糖一边等电影开演的也就他一个人。

    电影太精彩了，里面的人动不动就拔枪。骑马的时候开枪，喝酒的时候开枪。有时居然一边和女人亲嘴一边开枪。

    左轮手枪小宝见过，但是在胡子里面很少有人用这种手枪的。嫌装子弹麻烦。不如弹匣快。

    小宝看完电影总结，美国马多牛多枪多，枪法也还凑合。再有就是臭不要脸。

    我还以为只有东北有土匪，原来土匪遍天下。小宝最后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