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停，赵雁翎猛然坐起。他目光游离，拍打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

    好大的一场梦，大到等醒来什么都没记住……

    皮肤让雨水淋的发白，涨呼呼说不出的难受。他注意旁边地上有两只被咬碎外壳的螃蟹，它们死不瞑目。丛林中老王小跑而来，月晕知风，础润知雨，赵雁翎推测螃蟹是它捉的。

    国外有主人昏倒被宠物狗啃食面目全非，而野生老王能做到他昏迷时给他捕捉食物，两相比较，不由得让他心生感动。

    见它浑身湿透，皮毛一绺绺的耷拉，赵雁翎起身：“走，先给咱们哥俩搞点吃的去。”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他充上电，带老王去了海边。

    干柴藏在溶洞入口，他在那生火烧烤。老王平生第一次见火，骇然后退。赵雁翎极力安抚，让它消停下来，逐渐它体会到火焰的美妙，毛很快就被烤干。

    半生不熟的鱿鱼给了它，上面加盐，老王大快朵颐。两只螃蟹礼轻情意重，这是赵雁翎投桃报李。

    饱餐一顿，一人一狗坐在灶旁看着熊熊烈焰发呆。

    这时，肥大笨拙的阿呆忽然出现。

    老王凶狠的小眼神支棱起，作势欲扑。赵雁翎拉住它，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阿呆是真呆，不知天高地厚，凑到近前还好奇打量老王。

    老王的死神之瞪没能唬住阿呆，阿呆不是吓大的！

    赵雁翎稳住两只小动物，开机查看时间。他昏迷了整天，直播关了后，水友就去微博轰炸。干脆直接开播，用竹竿做的自拍器插在地上，对准背靠石壁的一人两只。

    和小题大做的水友解释一通，言说现在除了酸痛已无大碍。当时他半死不活的模样，真的让人担心会随时挂掉。

    水友和他绘声绘色的描述在他昏迷后，老王是如何的忠心耿耿。

    “呆鸟，傻狗，还有个猴精猴精的老赵。”

    “画面很美。”

    觉得背后疼的厉害，赵雁翎便背对镜头，正对手机。屏幕中，他后背有多处青紫色淤血，有条最大伤口感染化脓了，泡水后像婴儿嘴泛白裂开。

    他皱眉，起身去溶洞里的小水湾抓了十几条蚂蟥回来。

    蚂蟥是种见了就觉邪恶，天生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生物。赵雁翎用手捏起一条，放在化脓伤口处。蚂蟥移动，他就拉扯回去给它复位，直到下口。

    就这样，化脓处和瘀血区爬满黑褐色蚂蟥，贪婪的蠕动吸血。

    “真恶心啊。”

    “这种治疗方案，我只能说服你。”

    用蚂蟥治病不新鲜，起初只有东南亚巫医使用，后来大范围普及开。不但使用蚂蟥，甚至还有用人工繁殖的蛆虫清理腐肉的方法，据说效果是极好的……

    赵雁翎说：“你们不要觉得恶心。在我老家，有得风湿性关节炎的，就抓草蜂装玻璃罐头瓶里，扣在膝盖上让它蛰。以毒攻毒，对类风湿有明显疗效。另外，我奶奶上眼皮长瘊子，夏天时她拿树杈缠蜘蛛网，把蜘蛛的丝缠在瘊子上。每天不间断的缠，过段时间瘊子就掉了！”

    这些在祭红码里都有提到过，有些真的很实用，但切忌未经专业人士指挥就乱搞，后果很严重。

    水友看青紫处，被吸了会儿颜色就恢复正常。化脓地方更加明显，已经有新鲜血液流出。

    赵雁翎将蚂蟥挑落，过河拆桥的丢进火堆里使之化为齑粉。

    有做医生的水友告诫他：“蚂蟥确实可以应用医疗当中，但野生蚂蟥或带细菌病毒，还是少尝试为妙。”

    赵雁翎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没办法才用它们，大家可千万别学。”

    活动发达的背阔肌，感觉说不出的清爽。染不染上细菌是以后要考虑的事，燃眉之急是他要保持现在健康和救援船只遥相呼应。

    水友见他安然无恙，又变得生龙活虎，就怂恿他给讲故事。

    赵雁翎满肚子故事，信口讲道：“给你们说个有意思的，我爷爷……”

    盘山岭两面夹山，沟塘子狭长，所以平地都紧贴着山开垦，赵老炮分的地就在山根下。那时候没有机器，侍弄地全靠人力。

    一日，赵老炮拿着锄头锄地。用过锄头的人都知道，锄草要倒退着干。他干的过于投入，目光始终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到了地头，就在山脚下，他直腰歇息，转头看见一头黑瞎子（黑熊）就在旁边转悠。

    黑瞎子视力差，但嗅觉比狗还要敏锐的多，它闻到了赵老炮的味道，四肢着地跑来直如一辆小坦克。

    赵老炮打了一辈子猎，关外老林子各种动物习性他都熟谙于心。跑是跑不过黑瞎子的，转眼它就到了近前，站起来就要拍他。

    一般人遇上这种危机，要么吓麻爪，要么亡命的逃。赵老炮反其道而行，一骨碌躲到黑瞎子肚子下，伸出手抓住一件物事。

    赵雁翎神秘的问：“你们猜，抓到了什么？”

    赵老炮抓住熊瞎子的蛋蛋，用手给它抓痒。它平时够不到那块，无法给自己止痒，现在有人服侍当然乐得不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享受着。

    赵老炮单手抓挠，另一手将自己黄胶鞋的鞋带解下。先栓在地头的小柳树根上，再绑住黑瞎子的蛋蛋，往外一骨碌。

    黑瞎子脾气暴躁，见这个人类不识好歹想要逃，它不干了，起身就要去追。可这一动，鞋带扯的蛋疼……

    赵雁翎笑说：“一场致命危机，就这样被我爷爷用智商消弭于无形。”

    “好一个暴躁黑熊伤人，机智猎手扯蛋的故事！”

    “233，老爷子厉害了。”

    “怪不得胖子总说你得了真传，看来你爷爷真是个有本事的人。”

    “搞笑，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扯了会淡，这次淫雨没能掀起狂风骇浪，赵雁翎最担心的事没发生。

    雨渐渐停了，空气湿润清新，赵雁翎把阿呆送走，却留了一根它的羽毛作纪念。又去了水潭边，找到几个完整的箭尾鲎外壳和巨型博古虫的獠牙，都挪到沙滩上晾晒。

    这些都是生物界活化石，即便公布于世也不会推广开来，极有收藏意义，是他此行的战利品。

    这让他想起了遗落在溶洞里的皮鞭，一件得心应手的武器不该就这样丢弃。越想越抑制不住要捡回来的心思，遂划船去了天窗。

    再次宴请群狗吃鱼，在它们目送中进了溶洞。枯骨山又增加了高度，鬣狗尸体只剩下皮毛和带着肉丝的骨头。骨山前就是他的皮鞭，捡起来赶紧退出，巨无霸与和他沆瀣一气的狗腿子就在骨山后面，不宜招惹。

    波澜不惊的度过两天，看到手机壁纸上的墨西哥高挑模特，穿着鱼鳞镂空紧身连衣裙性感的让人热血喷张，就是《Despacito》MV里的棱角鲜明的那位，赵雁翎觉得心里多了个洞急需填充。

    他在微信里翻找出那个明媚温暖的头像，犹豫再三还是弹去语音。没人接……

    他烦躁的把竹筏推下海，双臂摇成风车发泄无处释放的精力。

    老王反而安静的像个哲学家，望着被竹筏冲出的白色浪花若有所思。

    赵雁翎脱去上衣和裤子跳进海里畅游，自由泳姿势标准，像永动机不知疲惫。竖在竹筏上的运动像头捕捉到他的亢奋，这速度堪比鱼雷快的没谱了。

    忽然一个猛子钻进海水当中。今天的太阳格外明朗，水下可视度很高。因为运动像头远离，蓝牙已经连不上，他切换到了智能眼镜。

    水下的世界远比水上多姿多彩，珊瑚群里是一方小世界。他看见有长着像石头的大鱼张着嘴让一群小虾小鱼自由的钻进钻出，这是海洋里的医生，清洁虾。

    他有学有样，把嘴张大最大，抓住珊瑚以静制动，等待海洋医生的服务。

    水友看到一群长脚长须的虾居然真的跑过来钻进他的口中，为他清理着牙齿和口腔，羡慕的快疯了。

    “太特么会玩了。”

    “充满想象力。”

    “一定很奇妙很舒服。”

    他肺活量巨大，水友给他计时，在剧烈游泳后居然在水下憋了近五分钟……

    用舌头把这些海洋天使顶出口外，他钻出水面，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远处有一艘朱红色漆斑驳的大型渔船缓缓驶近，他精神大振，游回竹筏朝渔船划去。

    渔船上严公子手搭凉棚举目四望，视线内出现一个黑点。

    船老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严先生，这片海域遍布暗礁，真不能往里走了，没跟你开玩笑。”

    严浩充耳不闻，粗暴的夺过马托的望远镜，嘴角大大咧开：“老赵，是老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