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国庆节,别人都兴致勃勃地计划着怎么过节,沃琳和曹亮依旧苦逼地跟着孙尹颀安装仪器。
曹亮的孩子才两岁,不会体谅爸爸的辛苦,天天闹着要爸爸带着出去玩,曹亮不免有些怨言:“孙工,你们公司的规定也太死板了,不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吗?”
孙尹颀也是无奈,苦哈哈地道:“兄弟,我老婆孩子也是这么埋怨我呢,可是咱们国家的国庆节,不是公司的国庆节,人家不给放假,我也没办法呀,兄弟,咱互相体谅吧,我也是为了自己的饭碗,为了养家糊口呀。”
还好加班表已经上报,医院会给发加班费,曹亮也就过过嘴瘾,埋怨归埋怨,该干的活还是会干,不过迟到早退是经常的事。
对于曹亮的不守时,沃琳没有说什么,事情不太多的时候,她还会催着让曹亮先走,她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多辛苦点无所谓。
韩霆帮大头找活干时,还威胁大头,国庆节他要开大头的新车,否则以后有好事再也不会想着大头,结果真到了国庆节,韩霆却没能回来。
因为他九月底提前休息了两天,原本国庆节时的假期,他的带课老师给他取消了。
不过,韩霆倒是挺乐观,自我安慰,也是安慰沃琳:“我还有一个月时间就进修结束了,到那时咱俩就能天天在一起,所以呀,这几天的相思之苦,我还能忍受,你也忍忍哈。”
沃琳怼他:“我干嘛要忍受,你别自作多情,我根本就没想你好不好。”
“真不想我?”韩霆嬉笑,“不想我干嘛回我电话,干脆不理我不是更好?”
沃琳无言以对,她还真是对韩霆有些牵挂,不过要说她很想韩霆吗,倒也没觉得。
“怎么,生气了?”电话那头的韩霆没有听到沃琳回应,有些担心。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小气,动不动就生气,”沃琳看看左右,“这是公用电话,后面有人排队等着打电话呢,我刚才在向人家解释。”
“那就算了,你先挂电话吧,我也要值班去了。”韩霆心觉无奈。
沃琳的传呼机,只能单方面接受信息,他好几次说要给沃琳买个手机,沃琳都不肯要,沃琳自己的收入不高,更是不舍得买手机,这对于热恋期的两人,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挂掉电话,沃琳心里松了一口气,每次和韩霆通话,她都觉得没有多少话可说,不像韩霆那样,一直喋喋不休,只要她不主动挂电话,韩霆总有说不完的话。
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她对韩霆的情,没有到韩霆对她表现出的那么深,或者因为曾经那两段不知算不算恋爱的感情,让她已经用尽了全部热情,惧怕了主动,以至于她只会被动接受新的感情,无论是现在对韩霆,还是之前和简慷相处时。
所谓的一见钟情,她用在了肖刚身上,日久生情,体现在她和常桦之间,两个在爱情之中最美好的词汇,她都经历过,倾情付出过,留给她的却不是美好,而是午夜梦醒时的痛心。
简慷追求她,又放弃她,扪心自问,这段失败的恋情,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她的热情和回应,完全处于被动,为恋爱而恋爱,如果简慷几天不出现,她根本想不起这么个人。
简慷为人克制,她心绪淡漠,两人都把话藏在心里,仔细想想,这样的恋情能成功才怪。
同样都是主动追求她,同样都是对她的关心,相比于简慷的矜持而有计划性,韩霆就表现得热烈而随意,经常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可以说,在这几段恋情中,韩霆带给她的欢乐和惊喜最多,她经常因韩霆自然而然间表现出的用心而感动。
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对于这样的感情,没来由的不自信。
呵呵,难道我天生是个自虐狂,沃琳心里自嘲,那么多女孩子求而不得的男人,眼里只有我,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自豪啊,在这里想东想西的,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在想什么?”面前有人忽然问话,令沃琳的脑子有片刻的恍惚。
沃琳盯着眼前一脸漠然的秀才,许久才意识到,她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计算机室,秀才已经为她打开了门,她却站在门口发呆。
“我也不知在想什么。”沃琳摇摇头,走进计算机室,秀才随后把门关上。
进门就看到桌子上摆着几瓶啤酒,还有几样下酒菜,沃琳惊讶:“秀才,你在喝酒?”
仔细看清楚后,她发现是自己错了,酒瓶都是满的,还没有开盖,菜看起来也没有动过,这表明秀才并没有喝酒。
“在等你和我一起喝。”秀才说着话,把啤酒瓶盖在桌沿上轻轻一磕,瓶盖和瓶身便分离开来,秀才往两个玻璃杯里倒满了啤酒。
“今天有什么喜事吗,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沃琳端起酒杯,和秀才轻轻碰杯。
她这是第一次和秀才喝酒,端杯碰杯的动作,却是那么的自然。
“今天是我的生日,”秀才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心灵感应,让我感觉你肯定会来。”
“你的生日?”沃琳很觉意外,“你怎么不提前说,我也好给你准备礼物。”
“不需要礼物,”秀才给沃琳和他自己的酒杯再次倒满酒,“只需要和我共贺新生就行。”
秀才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把空杯底朝沃琳晃晃,又给他自己的酒杯倒满酒。
连着喝了三杯,秀才心满意足得长出一口气:“痛快啊,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
看秀才还要倒酒,沃琳拿走酒瓶子:“你这么喝,会醉得很快。”
“你是怕我再犯酒瘾吧,”秀才另外开了一瓶啤酒,给他自己满上,“别担心,不会了,以前沉醉于酒精,是我自己不愿意醒来,其实我的酒量很大的,只要我自己不想醉,喝多少都醉不了,不信我喝给你看,这些酒我一个人都喝光,你看我会不会醉。”
沃琳心里对秀才的话抱有怀疑,不过没有再阻拦秀才喝酒,她坐下,边吃菜,边调侃:“在这间房子里,官是你,兵也是你,没人管得着你,大白天在办公室喝酒,你头一份。”
秀才也坐下,笑道:“错了,在维修组时,官不是我,兵也不是我,我不照样大白天在办公室喝酒,还谁都拿我没办法。”
说着,他给沃琳的杯子倒满:“也就你傻,别人眼里的废物,你还妄想我能教你点东西,费劲巴力地调教我,你就没想过,在别人眼里,你和耍杂技的小丑没区别。”
“哈哈,原来你什么都清楚呀,”沃琳一口喝光酒杯里的酒,嬉笑,“这么说,我在你眼里真就是个小丑咯,那你心甘情愿被我这个小丑耍,你又是什么?”
“被小丑耍的,自然就是傀儡咯。”秀才笑,“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行尸走肉?”
他神情忽然变得认真:“其实,用行尸走肉形容那时的我,最合适。”
说到这里,秀才沉默,一口接一口吃菜,一杯接一杯喝酒,吃到后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流到嘴边,和着菜被他吃下,就着酒被他吞下。
沃琳没有问原因,也没有任何安慰,默默地陪着秀才吃菜,喝酒。
所有的酒喝完,两人只慢慢吃菜,谁也不说话。
吃到谁也吃不下,秀才停下筷子:“喝这么多酒,你难道不觉得肚子胀,不想上厕所吗?”
沃琳苦笑:“想啊,可是不敢离开你怎么办?”
“你放心,大好的前程等着我呢,我不会想不开的,”秀才起身打开防盗门,“你先上厕所吧,回来后你就能看到一个全新的我。”
“你真得,没事?”沃琳不放心。
“我刚才说过,咱俩是有心灵感应的,你现在能感觉到我要出事吗?”秀才一脸认真。
心灵感应个屁,不过是两人因长期合作,默契度高而已,沃琳才不信秀才的鬼话。
不过她的肚子确实涨得很难受,给了秀才一个“你敢出事,我就饶不了你”的眼神后,沃琳快步跑去厕所。
从厕所回来,桌子上已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气中连酒味都微乎其微,秀才坐在电脑前,双手翻飞,正在键盘上打着字。
沃琳凑到跟前看,秀才打字的内容,是计算机室增加人手的申请。
“你,来真的?”沃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秀才宁肯自己白天晚上的辛苦,也不想多个帮手,就是因为怕和人打交道,被李宗荣指派来做帮手的高阳,如果不是向他主动请缨干什么,他能一整天都不理会高阳。
现在却主动打报告申请人手,可见秀才是真的想改变。
“所以我才说,庆贺我的新生。”秀才冲沃琳笑笑,继续打字,边和沃琳说着他的打算,“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留下高阳,高阳真的有计算机天赋,做其他的都可惜了。”
“我觉得高阳不一定愿意留下来,”沃琳说出她心中所想,“你对他那么冷淡,他怕是躲你还来不及呢,留在你身边干什么,天天看你没有长表情肌肉的脸?”
“为了稳固被你这个小丑当傀儡耍的效果,我会让我的表情肌肉重新长回来,”秀才给了沃琳一个大大的笑脸,“怎么样,生动吧?”
“在我跟前生动管什么用,你比这更生动的表情我又不是没见过。”沃琳不相信秀才在别人面前也能一下子转变这么快。
到目前为止,秀才只有在她和简赋面前,表情和语言自如。
秀才收起笑脸:“你总得给我一个转变的过程吧,决定了要新生,我肯定会做到。”
“那倒也是,加油!”沃琳为秀才鼓劲。
秀才突然想起:“坏了,你喝了这么多酒,药效怎么办?”
沃琳耸肩:“喝都已经喝了,现在说还有什么用,没关系,上一疗程的药喝完,我已经休息两天,影响应该不大,下一疗程的药我推迟两天开始喝,不会耽误什么的。”
沃琳喝药的规律是,连喝五天,休息两天,再连着喝五天,然后再休息两天,周而复始,沃琳就把这连着的五天划分为一个疗程。
酒已经喝了,目前也只能这样想了,但是秀才心里还是有些懊恼,他从来对自己的记忆力和计算能力很自负,可今天还是出了纰漏。
“看来,韩霆比我更适合照顾你。”秀才低声嘟囔。
“你说什么?”沃琳没听清楚。
秀才呵呵笑:“我是问你,有没有感应到我接下来要说什么?”
沃琳信口道:“国庆节放假,别人都出去玩了,你是个大号宅男,又没什么朋友,而我要加班,不能多陪你,你该不会想去找简赋吧?”
“哈哈哈哈,我说咱俩有心灵感应,没错吧,”秀才笑得那叫个得意,“我还真要这么做,火车票我都买好了,今晚就走,明天早上就能见到简赋了。”
沃琳被秀才这话弄了个得措手不及:“你自己说的,你自从进医院工作以来,这几年你自己一个人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医院门口的几家店子,现在你要自己一个人去找简赋,能行吗?”
“我虽然七年多没出过门了,可也没有变傻,”秀才掏出火车票给沃琳看,“国庆节期间,火车票难买,我不止买到了,还是今天才去买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把自己弄丢的。”
“可是,你没有去过简赋家,也不可能提前告诉简赋,要是你找不到路怎么办,就是找到了路,简赋刚好不在家怎么办,还有……”沃琳还是不放心。
简赋走的时候说,此后大家就不要主动联系了,能不能再见面,全看机缘,而秀才从来都不是主动的人,他不会给写信,更不会辗转给简赋打电话。
“沃琳。”秀才打断沃琳。
“啊,什么?”沃琳愣住。
这是她认识秀才以来,秀才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之前秀才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蹦,字数能省则省,一句话最多超不出六个字,从来不叫她的名字。后来秀才言语自如,也基本只跟她一个人说话,不用叫她的名字。
现在秀才突然叫她的名字,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秀才自己也有些被吓到了,稍微愣神后,苦笑:“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叫你的名字呢,现在还是叫出来了。”
你以后在我心里还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可也只能放在心里了。
“你,什么意思,我的名字很拗口吗?”沃琳觉得今天的秀才特别奇怪。
“意思是,我会很认真地改变,”秀才盯着沃琳的眼睛,道,“你让我得以重生,却不敢大胆放手让我自己去远行,这样的我,怎能真正获得新生呢?”
他认真而又带有简赋式痞赖的语气,弄得沃琳哭笑不得:“好像我要把你绑在身边一样,我又不是你的老妈子,天生操心的命,我只不过是不放心你而已,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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