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长夜已尽，苍天当明。”陆酒望着天空中的彩霞，将杯中酒洒尽。

    倾尘见鲲鳞鹏羽还静静地躺在桌上，周围水汽萦绕，恍若朝露，又如晨雾。他忽然说道：“其实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鲲鳞鹏羽可作为信物，是因为它是墨痕的象征，但它到底是鲲鹏所出，所以本身就有种种玄妙，只是常常被忽视了而已。比如说，你拿着这枚鲲鳞鹏羽，然后将神念附着在上面，就可以以墨痕的速度飞行。”

    陆酒本来双目无神，听到这话当即眼睛一亮：“这个速度，可是算上了神通？”

    倾尘答道：“是。”

    陆酒：“用的是扶摇九霄？”

    倾尘：“不，是天鹏纵横。”

    陆酒：“能飞一整个无量量劫？”

    “只能飞一盏茶。”倾尘笑着答道。“而且是一次性的。只要你动用了它，那么就算没有使用一盏茶的功夫，这枚鲲鳞鹏羽也会自然消散。”

    “这样啊。”陆酒伸手扶额，无奈地看向一江春水。“那我还是等着让墨痕道友实现愿望吧。”

    “你看，其实你还是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的。”明轩将空酒杯放在桌上，眼神已经有些迷离，口中喃喃自语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故万物莫能与之争。墨痕所修的逍遥之道，竟与太上道兄的忘情之道暗合，想来他们二人，也会相处得不错吧。”

    陆酒答道：“是相处得不错。太上道兄早已闭关，却提早告知玄都大法师，让墨痕去找西灵姐姐。就这件事而言，二人的关系，也能看出些端倪。”

    “可惜了。他们这样的人之间的交谊，称得上是心地亲近，可却淡泊若清水。”明轩娘娘轻轻叹了声，她一手撑着桌面，一手将玉杯往前推了推，示意陆酒再倒上一杯。

    陆酒却摇了摇头，对明轩说道：“姐姐，酒已经喝完了。”

    “就喝完了吗？”明轩勉强睁开惺忪的双眼。“奇怪，这才喝了多少，我怎么这么晕啊······”

    “嗯。酒酿得不多，统共九杯，一人只有三杯。”陆酒耐心地解释道。“姐姐，你醉了，还是好好休息休息吧。”

    陆酒道人的话音刚刚落下，倾尘与明轩竟然同时倒在桌上沉沉睡去，对他的话语没有任何回应，看来是真的醉了。只是，仙神超凡脱俗，无醉无梦，这样的情况，本该是没有的。

    “倾尘哥哥，我的任务，可已经完成了哦。”陆酒站起身来，最后再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将桌上的器物收起，随即转身离去。他本是站在船上，可是就见他向前微微踏出一步，便已经到了无穷远处，再也找不到了。

    洋水之上，只留一叶扁舟，舟上有一男一女两人，皆伏在桌上陷入了沉眠。而在小舟的旁边，隐隐有黑白两道光华互相缠绕，将这艘小船定在水上，一是阻止水浪进入船内，二是防止小船因随波逐流而产生颠簸，以免打扰了两位仙家的休息。

    西昆仑。

    “十年了。总算是把这件事办完了，我可要好好休息一会儿。”陆酒穿过层层寄香幽火，踏入群玉山中。他向四周看去，就见鸟兽奔腾，万木丛生，果然仙家手段，不受四季变更之扰。想起那位威风凛凛的西昆仑主人，他轻声吟道：“雾袖烟裾云母冠，碧琉璃簟井冰寒。焚香欲使三青鸟，静拂桐阴上玉坛。”

    耳畔，有清脆的鸟鸣响起，交织成动人的旋律，仿佛是一首扣人心弦的乐曲，陆酒忽然想起了一事：“是了。莫说幻聆、幻宸、幻微这三姐妹，就连九天玄女，也早就离开西昆仑了。西灵姐姐倒也念旧，此后她宫中，只有董双成那些最早入门的侍女，其他的青鸟、玄鸟，她却再也不亲手点化，也不带在身边了。”

    原来陆酒以前拜访西王母时，都是由青鸟三姐妹之一或者是九天玄女迎接，带他直接从流霜飞雪桥上经过伊川湖，登上昆仑仙岛。后来东昆仑仙会，璇玑与倾尘、明轩相认，而后在蓬莱仙岛，幻聆、幻宸、幻微这三青鸟，分别跟在了凌兰、佳芸、梦萱三姐妹身边。第二次讲道之时，九天玄女等在了玉京山脚，从此随侍忘尘身旁。而在这之后，西灵娘娘并未继续点化他人，这些事情便全都交给了董双成、许飞琼、贾陵华和段安香这四大侍女打理。

    “不过我也算是常来这里了，以前也不是没直接进来过。”陆酒等了一等，见没人前来迎接，倒也不在意。“哥哥姐姐走后，董双成在闲暇之时，就常在龙月城的梦安园内吹奏玉笙。别的不说，她对星泪和双笙这两个孩子，倒是挺上心的。”

    陆酒运转神通，凌空站在伊川湖上，一步步地向昆仑仙岛走去。空濛云水乃七大真水之一，于群玉山中化作弱水九重，为西灵娘娘挡下无数仙神，但在这位陆酒道人面前，却是如同虚设。不过陆酒却没有直接上昆仑仙岛，而是向空中一座悬空浮岛走去。

    “哥哥布下的阵势，就算现在看来，也仍是玄妙无穷。”站在浮岛上，陆酒往四周看去，璇玑当年所设立的阵法依稀。以他的道行，细心体会之下，那磅礴的气势更是看得清清楚楚，远非常人能比。“无论看多少次，都不嫌多呢。”

    就在这时，四周风景突然一变。原本是鸟语花香的仙岛，眨眼间竟变成了一片溟濛混沌，杳杳冥冥。

    天地之外，不可称计，虚无之里，寂寞无表。无天无地，无阴无阳，无日无月，无晶无光。无东无西，无青无黄，无南无北，无柔无刚。无覆无载，无坏无藏，无去无来，无生无亡。无前无后，无圆无方，百亿变化，浩浩荡荡。无形无象，自然空玄，穷之难极，无量无边。无高无下，无等无徧，无左无右，高下自然······

    只是，那身为至道显化的周天星辰，却不在这片混沌之中。

    陆酒道人见此情景，久远的回忆浮现在心头，当即惊呼一声道：“龙汉初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