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斗胆直言,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山长恕罪!”
“厚之你但说无妨。”
“时家与韩家在夷狄之地久已,名为汉人,实则早已夷化!”
“厚之你此话怎讲?”
赵桓心中对李崇光非常满意,但脸上却表现得一副很疑惑的样子。
“想那韩家的先祖韩德让,百年前便与契丹萧燕燕不清不楚,侍奉蛮夷,发了家,辽国被灭后,转身又投了金贼,做金贼的狗,现如今,陛下天军所至,一切若土鸡瓦狗,韩企先自是知晓金贼气数已尽,又密投陛下,学生私以为,他日,韩家必反。”
赵桓心头微微一震,倒是对李崇光刮目相看。
他说得不无道理。
那种反复无常之人,是最留不得的。
这也是赵桓找李崇光私聊的原因。
时家和韩家不灭,朕寝食难安啊。
朕可以反复无常,翻脸如翻书,但你们不能!
这种在北地经营了百年的家族,势力早已扎根到各个方面。
留着终究是隐患。
赵桓装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不好直接赞同李崇光的话,毕竟在忠于自己的臣下面前,还是要表现出一副很仁义的样子。
毕竟也已经当了十年皇帝了。
而李崇光则一心想着给皇帝分忧,他起身,行大礼道:“陛下,臣不才,愿为陛下分忧。”
赵桓又故作犹豫片刻才道:“朕心中之疾,真如厚之所言。”
李崇光对自己的大胆猜测和果断非常满意,能猜测圣心,必然有扶摇直上的机会。
赵桓继续道:“厚之忠君为国,朕心甚慰,卿且放手去办。”
“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这怂恿人的事情,赵桓可是没有少干。
作为皇帝,怂恿人是有天然优势的。
几乎每一个人,在皇帝面前,都一心想着立功,对权力的欲望的非常强烈的。
一个人有强烈的欲望,就必然容易被煽动。
一顿饭和一顿酒下来,李崇光瞬间像打了十斤鸡血一样。
他走出皇帝行宫的时候,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的权力巅峰,俯视众生。
李崇光走后,赵桓陷入到了一个简单的沉思中。
从辽地的治理看来,老一辈的相公们越来越不听话了。
赵桓也终于体会到,李隆基一辈子为何会换33个宰相了。
任何一个人上台后,要做事,都必须培养自己的亲信,时间一久,势力就盘根错节。
一旦派系根深蒂固,就会影响到皇帝,影响到皇帝许多想法的实施。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老一辈的执政者们,对目前的局势更加熟悉,可以与新生代保持到一个平衡点。
二月的辽东依然是寒风凛冽,冰雪覆盖住整个世界。
刚刚经历了血战的上京城一片狼藉,街头还有没有被收走的无头尸体,鲜血在雪地里被冻结住,看起来有一种妖异的红。
在城楼上,挂着一排排脑袋,那些都是完颜宗翰的部将。
其中还有完颜宗翰的两个孙子完颜秉德和完颜斜哥。
这两人才不过二十几岁,几个月前还是上京城无数名流排队巴结的人。
但现在,他们的脑袋被挂在城楼上,瞪着已经成灰色的眼珠子,张着嘴巴,脸上凝固着死之前那一刻的惊恐和绝望。
从云端跌落下来,是如此容易。
在其他街道,还有被砍成碎片的肉渣,被冰雪冻结住。
经历了一场战火的洗礼,上京城元气大伤。
虽然完颜宗翰兵败而逃,但上京城内依然人心惶惶。
各方势力担心的并不是完颜宗翰卷土重来,而是忌惮驻扎在沈州的宋军。
再过两个月,辽东的雪就要化了,等辽东的雪化了,宋军必然北上攻打上京。
从现在的兵力看来,一旦宋军北上,他们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秉承着不要脸的精神,这几天,时家和韩家动员了多方势力,不断给完颜宗望灌输与宋朝议和一事。
刚开始还只是汉人游说,过了一个月,女真各部、契丹各部和渤海族各部的贵族都开始游说了。
就目前的局势,议和对多方都有好处,也是人心所向。
但又过了一段时间,这个风就越吹越歪了。
从议和谈到了归顺。
也不知道哪个混球最先改的口,很快,各方都觉得干脆归顺好了。
以那个狗皇帝的脾气,议和是肯定不会议和的。
就算投降了,暂时议和了,下一次战争也是迟早的事。
还不如直接归顺了,大家都做太平的贵族,一样荣华富贵,为何要去争那些有的没的?
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贵族们最近一段时间空前活跃。
不仅仅经常跑到完颜宗望的府邸去偷瞄,还偶尔路过刚好送个礼,问候一下完颜宗望全家,希望他不要冲动和宋军对着干,否则会拉上全家垫背。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疯狂给宋朝的狗皇帝写信,表达自己对天朝的仰慕,愿意终身做天朝的忠犬,任凭陛下使唤。
一时间,赵桓那里归降信堆积如山。
赵桓不胜其烦,干脆让司马君如将信扔到后院一把火全部烧了。
而接下来送过来的信,则全部不许送到皇帝这里来,一律扔到后院烧了。
对于赵桓来说,那些阿猫阿狗的表忠心有个毛用。
在他眼里,他们早就是死人了。
什么样的蛮夷最安全?
当然是死了的。
偶尔看一眼后院的火光,赵桓不痛不痒道:为了让朕睡个安稳觉,就委屈你们了,都去死吧。
又过了一个月,眼看辽东的气候正在回暖,上京城内的贵族们差点要疯掉了。
燕王啊!
你这是要搞毛线啊!
我可是听说,咱们的陛下都被宋国的皇帝抓住了,现在正在沈州城老老实实当狗。
燕王!你不愿意投降别拉着大家玩命啊!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赵桓收到了完颜宗望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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