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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凶兽:第二百八十九章 两头下注

    在此之前,王卓非但每日躲着贾氏派来的人,就连王衍派来探听消息的,也都被他一一拒之门外,按照他的想法,祭出太子的旗号,联络各方藩王,光明正大的杀回洛阳,才是男儿当为之事,遮遮掩掩,畏首畏尾,这哪里像是一个储君所为?

    可自从听了鬼金羊的一席话,王卓不得不正视这样做所带来的后果……的确如对方所言,贾氏的确称得上权倾朝野,可一旦出了洛阳,贾氏的命令又有几人会听?

    别说各自掌握封国军政大权的藩王,不尊贾氏诏令,就连牧守一方的重臣不也对贾氏阴奉阳违么?

    巴蜀便是最好的例子,原益州刺史赵廞,乃贾氏姻亲,可作为益州刺史,赵廞竟与流民勾结,对内铲除异己,对贾氏阴奉阳违,甚至借流民之乱,截留巴蜀的税赋;

    即便太子顺利铲除贾氏,且夺回中枢权利,可太子就一定能扭转这样的混乱局面吗?

    再加上北方胡儿蠢蠢欲动,大晋的未来,的确让人堪忧。

    王卓对石韬的映像,仍停留在含章殿那场酒宴,以及石家出产的酒水,说他对石韬有何敌意倒是谈不上,他之所以恼怒,是因为此人只不过随口敷衍一句,便让太子视他为知己,视他为恩人,而自己却抛下洛阳繁华,更不惜损害家族的利益,巴巴的跟着太子前往蜀地,以报答太子当年的恩情;

    恼怒归恼怒,但对于那位远在东莞的少年,王卓多少还是有些好奇,最近这一年里,关于石家七郎的各种传闻,几乎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连在益州,桃花郎所作诗词,以及石家酒水,就如同春雨般,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这里的人们,最近几日,又听说东莞出了一种名为“盘尼西林”的灵丹妙药,可医治众多绝死之症,无论富贵之家,还是平民百姓,无不趋之若鹜。

    石家七郎不但看到了藩王之祸,更看到了胡人之祸,当今天下能看出藩王之祸的并不在少数,但能看出胡患的却无几人,在许多人看来,自曹魏以来,胡人已被中原人彻底打服,即便胡乱时有发生,也不过是芥癣之疾,最多对北地的边民造成冲击,对中原却是无甚影响,只等中原汉人腾出手来,胡人便只能再次退到苦寒之地……

    王卓乃统兵之将,对胡人的战力,却知之甚多,出生苦寒之地胡儿,彪悍异常,个个皆是天生的战士,且能适应各种艰苦的环境,所以他颇为赞同石韬的这一观点,正是如此,王卓这才同意和太子演一出好戏,以迷惑贾氏乃至各方势力。

    王卓不禁一脸苦笑:“请兄长听我一言……如今的蜀中,绝非表面上这般平静,赵廞死后,若不是借太子这面虎皮,卓根本不可能在益州立足,而兄长也见到了如今的局势,各路藩王都在打太子的主意,稍有差池,藩王们便会扑上来将我撕碎,眼下我是既不敢动太子,却也没脸返回洛阳,可谓进退失据啊!”

    对方说的也的确是实情,王玄刚到益州,便发现刺史府周围有无数波人马,目的也不难猜测,无非是来打探王卓是否挟持了太子,如果刺史府没有牙门军层层把守,说不定有人会生出抢夺太子的念头,天子如今却在贾氏的掌控之中,一旦有人将太子捏在手中,那么他便能名正言顺的利用太子这一身份,召集天下藩王,以清君侧之名,与贾氏抗衡;

    王卓的确为难,益州刺史赵廞已故,若此刻太子若遭遇不测,除了王卓,谁肯来背这个锅?可王卓带着太子返回洛阳,同样不可取,一来蜀地乱民首领李特虽亡,但李特的儿子李雄却逃了,蜀地流民之患并未解除;

    再一个,贾氏命王卓“保护”太子入蜀,目的就是为了清除太子这个威胁,贾南风眼看就要生产了,若这个时候王卓带着太子安然无恙的回去,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是什么?而王卓却是王衍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若王卓因此被降罪,对琅琊王氏同样没有半分好处;

    一时间,王玄感到很是为难:“那你究竟如何打算?”

    王卓:“益州军政大权,暂时在我手中,唯独少了一个名分,兄长无论如何帮我求求叔父,让他在天后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让我名正言顺的治理巴蜀,巴蜀之地,得天独厚,不出一年,卓必将还天后一个富足的巴蜀,反之,若此时将卓调回洛阳,巴蜀或许会再次回到过去的糜烂之势,又或者巴蜀落入某位藩王手中,对中枢也极其不利,兄长只需请叔父将我的话带给天后,至于如何取舍,请天后定夺!”

    王玄总算被说服:“这些话我一定会带给父亲,但我不敢保证父亲一定能说服天后!”

    “尽人事听天命吧!”王卓却是一叹,随即又道:“对了,惠风妹子近来可还安好?”

    “嗯?”太子妃王惠风,乃王玄一母同胞的妹妹,太子刚被关押金墉城,王衍立即让女儿与太子解除婚约,如今还在王衍府上,陡然听王卓提及自己的妹妹,王玄感到很是意外。

    “都怪卓当初思虑不周,非要来趟这趟浑水,现在后悔却是晚矣,眼下太子如同烫手的山芋,动是动不得,放又不敢放……此事还请兄长回去跟叔父一并提及,不过以卓之见,太子与惠风相敬如宾,叔父为何不善待之,也算……也算……也算为我王家多留一条后路!”

    王玄愣了一愣,王惠风本是自己的胞妹,如今又在自己的家里,对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另外,善待妹妹便是为王家留条后路,这话听着为何如此别扭呢?

    见对方并开窍,王卓不得不继续道:“如今对太子下手,显然不合时宜,太子只要活着……将来之事,谁又能说得清呢?不知大兄以为如何?”

    王玄顿时反应过来……如今中枢虽被贾氏把持,可贾氏能不能笑到最后,谁也说不清楚,而自己的胞妹却是太子妃,如果没有贾氏,胞妹甚至可能成为一国之母,出发之前王衍曾吩咐过他,需有两手准备,若太子仍在王卓的掌控之中,王氏就继续扮演贾氏党羽的角色,若王卓投靠了太子,王家便需两头下注……

    想到这里,王玄竟是一脸的吃惊,原以为自己这位族弟不过是一武夫,却不想竟与父亲的想法如出一辙,王玄故作深沉道:“惠风是我的胞妹,更是父亲的亲骨肉,我王家岂会怠慢?这个你无需多虑,至于贾氏那里,自有父亲和为兄与之周旋,你尽可放心,为兄只希望你时刻谨记家族的利益,将益州所发生的事,第一时的间告诉父亲,一切自有父亲为你做主!”

    “卓省得,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王卓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

    鬼金羊二人亲眼目睹了太子和王卓上演的这出好戏,来益州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至于太子命人去洛阳调查赵王司马伦之死的那件事,二人从头到尾都不曾提及,大家都是聪明人,老八前脚逃回益州报信,石韬后脚便派人前来与之联系,这已经能说明问题了,彼此间似乎都有着看破不说破的默契。

    临走之际,司马遹竟亲自相送,且命人取来一大袋盘缠,“路途遥远,这点盘缠却是孤的一番心意!”

    鬼金羊和井木犴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这次任务竟出奇的顺利,太子更是将二人奉为上宾,不得不说,那位小主人,还真是吃得开啊,心下佩服之余,鬼金羊眼珠子一转,却道:“对了殿下,临行之前,主人曾特意吩咐小人,到蜀地之后打探一群叛逆的下落,只是我二人一直无法脱身,殿下可否帮忙打探一下他们的下落?”

    “什么叛逆?”司马遹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群家伙的头目叫灰鼠,此人勾结歹人,更卷了主人的财货,据说眼下已逃到蜀中,却不知殿下可否……呵呵!”鬼金羊笑了笑,却突然打住。

    “你是说……”司马遹正打算询问,却被一旁的张祎打断。

    “殿下日理万机,哪里有功夫帮你家主人追查叛逆,不过……你家主人既然是殿下的朋友,在下倒是愿意代劳,若果真打听到那群人的下落,必然将其擒下,然后写信告知,鬼……鬼壮士以为如何?”

    被张祎打断,司马遹虽一脸不喜,却并未表示什么。

    其实鬼金羊原本就不抱什么希望,只不过随口一说,目的却是为了试探灰鼠和孙秀在司马遹眼里的地位,不想竟从其中看出不少门道,太子对自己的小主人极为看重,这毋庸置疑,只是耳根子实在太软,受不得张祎劝谏,这里面,似乎大有文章可做,回去一定得告诉主人才是。

    瞅了张祎一眼,鬼金羊面不改色道:“那就有劳太子家令了,若家令果真擒下那群贼人,只需斩下其头颅,我家主人定会感激不尽,各位贵人,小人告辞!”

    说完,鬼金羊也不客气,拿了太子送的盘缠,与井木犴径直离去。

    等人走远,司马遹朝张祎望去,且一脸不喜道:“操之,刚才,你何故阻拦于孤?”

    张祎不答反问道:“殿下,若二人要殿下将孙秀和灰鼠的人头奉上,殿下该如何应对?”

    “那二人皆为背主之徒,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司马遹一脸淡然道。

    “殿下乃天下之主,说的话便是金玉良言,既然答应收下孙秀和灰鼠,怎可为了一个石七郎,而出尔反尔呢?再者,刚才那二人虽绝口不提赵王之事,但赵王被杀,绝对与石家脱不开干系,若非如此,石家七郎早不派人来晚不派人来,偏偏这个时候派人来见太子……所以,在臣看来,将灰鼠和孙秀留在身边,也算是对石七郎的一种震慑!”

    司马遹脸色越发阴沉,且一言不发。

    知道太子很难接受这些话,张祎感到颇为无奈,想了想,却是计上心头:“臣倒是有一计,可让石七郎彻底臣服于殿下,只是不知,殿下可愿一试?”

    收服桃花郎这样的妖孽,司马遹想都没想过,此际却是心头一热,“什么计谋?”

    “这件事,或许还真得落在孙秀和灰鼠的身上,呵呵!”张祎神秘一笑。

    “计将安出?”司马遹急忙追问道。

    “呵呵,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可如此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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