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
王体乾等人感慨同人不同命啊,皇帝对顾家果然偏爱有加,满朝诸公与皇帝相看两厌,能入皇帝法眼者寥寥无几,而顾家父子两代圣豢之恩厚无出其右,在镇远侯蒙冤解甲后,皇帝对顾家的偏爱便尽数加于顾子轩一身。
爷孙相称!
这是为顾子轩加一层护体铠甲呢,东印度公司的计划前景美妙,不过道路险阻不亚于开天辟地,毕竟这是华夏上下几千年未有之盛举。
这么重的一副担子让一个少年稚嫩的肩膀扛起来,朝廷却没有给予一兵一卒的支持。
毕竟辽东大战将起,这事乃朝廷当前诸多事务的绝对核心,对于南洋战场实在有心无力。
万历多少还是有些羞耻心的,这事儿不地道啊。
他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给予顾子轩最大的支持,相信这话不久便会传遍整个朝堂。
骆思恭眼神微动,一个如日中天还天马行空的下属……
顾子轩山呼谢恩,转头迎上了骆思恭的王之凝视,二人目光愕然,随后互相报以最“真挚”的笑。
王体乾照例礼送顾子轩,分别之时王公公却是满脸的作难,看了看顾子轩欲言又止,顾子轩奇道:“咋了,王公公您这是……痔疮爆了?
这事儿好办,我家老姚十足老中医专治疑难杂症,要不我给你介绍一番收你八折友情价?”
王体乾怒道:“你才痔篓爆咯,镇远侯的痔篓也爆咯!
你个小兔崽子咋就不学好,年轻轻嘴就那么损呢?”
顾子轩笑道:“我这不是关心你老人家身体吗,一把年纪混到你这样不容易,有病就得治,看你这副浑身不得劲儿的做派,我实在怀疑你能不能撑到年关。”
王体乾恨道:“还不是你个小崽子闹的,你说……陛下对东印度公司的事儿会不会?”
这是关心自己的份子呢,太监喜好黄白之物乃生理基础决定,顾子轩无比庆幸将内廷拉进了东印度公司的盘子,否则倒方之战哪里能一战而决。
现在大战已歇,皇帝这边也把话挑明了,王体乾这就关心上内廷的利益了。
没法儿不上心啊,皇帝装作不知内廷和顾子轩的秘密,若是顾子轩也玩一个拖字诀,王体乾还要不要睡一个安生觉了?
顾子轩郑重道:“王公公啊,说好与内廷一成的干股,那一成的份子便会雷打不动,我顾家旁的不论,信用可是从来不差的!”
王体乾让他一语揭破老脸不由泛红,搓着手道:“顾家的行事咱家自然是信得过的,否则咱家也就不会允了王安演全套喽。
老王也不容易啊,为了这份长久的家业也拼上了老命,他这个内廷二号人物何时受过这等委屈,给内廷长脸了啊!”
顾子轩摇头道:“内廷都是好样儿的,这份情我记下了,不过王公公啊,有一点你却是说错了。”
王体乾疑惑道:“何解?”
顾子轩回头盯着他眼睛,严肃道:“这一成的干股,两位王公公在内廷一日,东印度公司如数相奉,若是他日内廷有变……”
看着顾子轩一脸凝重的模样,王体乾忽然感佩莫名,难怪人家年纪轻轻事业越做越大呢,这份八面玲珑的手段可是十足的老油条啊。
简单一句话王公公得到了两条重要信息,一是勋贵集团希望维持目前与内廷愉快的合作状态,二是对两位王公公执掌内廷的鼎力支持。
第二条对王体乾的意义更加重大,这就意味着他这个内廷的一把手安枕无忧。
实在人啊,王公公感动了,他唏嘘道:“和你小子说话就是省事儿,不像你那个榆木疙瘩的爹……
大家都是实在人,说说你如何让那群奴才毫发无损便抖开了方从哲的全部底细呢,咱家虽然不掌东厂,但这些事儿,爱听!”
能不爱听吗,这可是特务机关的核心业务。
顾子轩点头道:“互相交流共同进步嘛,要不您老人家也给咱指点一番如何不舞枪弄棒,不过又能让女人欲生欲死的功夫?”
宫中的对食可谓一绝,想必内廷的爷们儿手上功夫是真有两把刷子的,比加藤一指也差不离了。
王体乾……
“猴崽子啊,镇远侯好歹也是征战红粉沙场的一把老手,到你这里咋就无力回天喽?
嘿嘿,既然你都不行了,要不咱家给你在内廷留一个好差使?”王体乾颇感遗憾又不怀好意地盯着顾子轩脐下三寸。
顾子轩满脸黑线:“我这叫洁身自好、固本培元知道不,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这一天天儿的思想咋就那么肮脏呢?”
王体乾遗憾道:“那老夫就帮不了你喽,这事儿你得找王安呐。”
“行,那交流的事儿……”顾子轩可不惯着他,人情归人情数目要分明啊,空手套白狼的笼子向来只有顾子轩给人家安。
“得,咱家摊上你这么个痞赖货也不晓得是作了什么孽,你换个物什儿咱家一定应承了你还不行?”王体乾志在必得。
“成交,这话你说的啊,我可没逼你!
回头你上点儿心,让长孙跟陛下多亲近些,我这头也会全力制造机会的,这事儿不难办吧?”
顾子轩气定神闲地看着王体乾,王体乾顿时苦着脸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一准儿不能吃亏,你这是要咱家的命呐,陛下和太子一家……你看不见?”
顾子轩淡淡道:“正是因为看得见,所以咱们不能混吃等死,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不光说的是外臣,不劳而获的好事我也想,王公公要不指点一二?”
沉默一会儿,王体乾咬牙道:“咱家豁出去了!要是你的手段不好用,你可得给咱家补上亏空!”
顾子轩笑道:“王公公你的演技相当浮夸呢,这里头的好处你比我还敞亮,咱们就不玩儿虚的,这事儿恐怕你老早就惦记上了吧。
现在有了我的助力更是如虎添翼,想笑你就大声笑,回头伺候陛下可就不能放肆咯。”
王体乾顿时散了功,苦笑道:“得了,你小子粘上毛比猴儿还精,咱家服了。
话说你那法子……”
条件谈成,顾子轩也就毫无保留地将水刑逼供的要点一一指点,王体乾啧啧称奇又感慨不已:“就这么简单的法子你说东厂的那群蠢货咋就没想到呢,有了这玩意儿,今后对付文官那群棒槌得省多少功夫,还让他们抓不住把柄,妙啊。
猴崽子你这个办法好,呵呵,回头长孙的事儿,咱家一定上心!”
顾子轩摇头道:“水刑虽然犀利,不过对付真正有信仰的高洁之士可就行不通了。”
王体乾冷哼道:“你这话不错,可这朝野上下这样的真君子又有几人呢?”
顾子轩叹道:“万不可小视天下英豪啊,就我所知,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
这些人便绝无可能以刑而屈,用刑不过小道,以势相争方为王道啊。”
王体乾不屑道:“你说的这些人全是东林的爪牙,咱家就不信了东林便全是些硬骨头,在咱家眼中,东林比四党的伪君子还要多!”
顾子轩点头道:“王公公好见地,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对于真君子咱们留一份敬重,至于那些伪君子么……”
他的不屑和煞气比王体乾还重,王体乾欣慰道:“这才是老顾家的种,可不能中了那些读书人的流毒,前些时日你跟东林走得挺近,咱家还有些担心呢,呵呵,不成想你小子黄雀在后啊。”
顾子轩笑道:“我虽然无师自通肚子里墨水儿不少,不过我屁股下的板凳坐在勋贵这边,这一点我还是记得比较牢靠的。”
王体乾大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这就好,不忘本好啊,陛下就喜欢念情的人。
不过有一些事儿咱家不得不提醒你,勋贵那边对东印度公司的事儿……
昨儿魏国公可是求见了陛下,还提起了一嘴对东印度公司的担忧呢。”
顾子轩目光一寒道:“徐弘基?这么快他们就憋不住了?”
王体乾幽幽道:“这么大一块肥肉他们荤腥也没沾上一丝儿,能不急眼吗?”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勋贵集团也不是铁板一块。
大明的勋贵整体而言分为四个团伙,混得最好的便是镇远侯、英国公、成国公等家族为代表的靖难集团,其次便是魏国公家族为代表的开国勋贵,再其次便是开国后风光无限而后被太祖和成祖打压削爵,而后在嘉靖朝从新册封的苦逼集团,这部分人以曹国公、武定侯、诚意伯等家族为代表,混得最差的便是永宁侯这样的流侯。
靖难集团牛气冲天,向来不把其他三大团伙放在眼中,他们的确有这个本钱,不论是圣豢之深厚还是掌握的实权,跟其他三个团伙压根儿不是一个档次。
因此这次成立东印度公司的事儿,靖难集团也就非常默契地没有招呼其他三大团伙。
现在,开国集团竟然蠢蠢欲动,这是要虎口夺食还是恶心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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