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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正是人们打瞌睡的最好时间,暖洋洋的光俯照大地,为锡兰的繁荣提供能量。
这间彩色玻璃做装饰的房间里,年轻人保持着相同姿势,淡金色眼眸中倒映着密密麻麻的单词。
比尔继续看下去,速度却慢下来。
由于年代久远,处于报纸下方的段落出现晕染,部分字体和当前社会使用的语言文字存在差异,使得比尔对报纸上内容的理解产生难度,导致无法顺畅阅读。
其实做为外来者,比尔的口音、语法甚至某些表意不明的说话方式,已经在沙威面前暴露过一次。
这也是沙威在那次审讯中强压在他身上的帽子,为此比尔通过阅读文章和减少交流等方式克服这个障碍,让自己尽可能融入这个语音语调相对严谨的时代。
但他依旧无法在半年内成为本土人,更无法完全理解一百多年前的‘古人’使用的晦涩单词是什么意思。
他只能先进行简单猜测,并将这些晦涩单词记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比尔只能对世界各地的主教大人走出教堂后发生的事,还有第三者的评价简单概括:
报纸中写到,最开始在木板上写下对欧德教廷质疑的异端宗教,龙教的办法。
关于突然冒出来的龙教,报纸上没有大篇幅介绍,它只是明确被人打上邪教名号,而在注释中写到,这个邪教的神是一头只在神话和小说中出现过的龙。
龙教信徒宣称,他们的龙明确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龙拥有强大的力量,能在任何情况下保护世界,而不是谁都没见过的欧德教廷口中能保护世界的无面神。
只有龙才是真神。
因此他们在一块长三米宽两米的木板上写下对欧德教廷的五十个质疑。
这些质疑中有些问题很好回答,有些问题很难,但这名编辑显然没有把所有问题都呈现在报纸上。
他只记录最尖锐的问题,用刀刻在上面的那个:如何证明欧德教廷的神才是世界上拥有最强大力量的神,如果无法证明你们信仰的神强大,人民是否应该寻找新的信仰?
主教大人用干裂的嘴巴这样回答:
“在我们的世界,神就是最强大的存在,伟大的神足以庇护信仰者,但这并不是我们信仰它的原因。”
马上有人问主教,如果不是因为神那无边无际的力量,我们为什么要信仰神?
主教不加思索便说出原因。
“我们信仰它,是因为它的慈爱。”
“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其他强大的存在,只有我们的神选择了人类,选择从其他力量眼中保护这方世界,因此我们信仰它。”
这种回答似乎蕴含着深层含义,导致民众再次捡起石子打在教徒身上,因为他们听不懂主教大人在说什么。
“能听懂主教话中含义的人,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什么了吧?”
比尔喃喃自语,继续看下去。
文字没有记录民众是怎样停止让向主教大人抛掷石子,或许在接下来的回答中攻击从未间断,但主教的确对龙教的质疑进行了或晦涩或简明的回答。
但质疑还未结束,在龙教问题下方,还有五十道智者学派的问题,他们看不起打着宗教名义的组织,但此刻为了打破欧德教廷对人民思想两千年的束缚,这些人愿意暂时与邪教徒合作。
并且智者学派的问题更加深奥,人们听得越来越迷茫,只能根据‘智者们’的脸色判断主教大人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五十道问题同样没有记录在报纸上,它只记录了最尖锐的问题:
有什么证据证明巫师真实存在,或者说它们依旧存在,每个世纪欧德教廷都会进行一次大范围猎杀女巫的活动,为什么巫师还没被杀完,是不是欧德教廷故意为之?
有没有什么证据能直接证明你们口中神的存在?
根据基础知识的发展,我们可以轻易模拟发生在的灾难,也可以用最简单的办法拯救这里,因为这一切都是你们装神弄鬼!
最后一个质疑没有用疑问句结尾,而是直接采用肯定句式,表达了智者学派已经不需要提问,他们非常肯定这件事,为此他们已经进行过数十次验证实验。
比尔终于越过含义模糊的部分,跳到编辑者对主教的描写。
内容戛然而止,可以看出这名编辑在文章前半段还保持着一丝理智,在中后部分已经成为最执拗的偏执狂。
比尔甚至不敢相信这种带有如此浓厚宗教色彩的文章能刊登在报纸上,但它的确存放在博物馆里。
因此比尔只能猜测在报纸出现的最初一段时间里,世界上还没有统一的新闻体,而民众对欧德教廷的质疑,在神迹发生后迅速平息下来。
欧德教廷的宗教统治强度则迅速扩大,甚至达到空前的程度,社会急需大量讨好教廷的文章。
总之一切反对声音都在神迹中消失,比尔甚至可以想象出龙教以后的日子,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因为这些异教徒口中的龙神,将会是教廷最先打击的对象。
比尔继续向前走去,他希望能看到更多一六零五年的新闻,因为欧德教廷展现出全新姿态,他们主动暴露了神秘力量!
这和欧德教廷自己制定的神秘世界规则严重不符,而对太阳动手脚,绝对不是弱小的神秘力量能做到的。
比尔从来不相信欧德教廷口中的神真的降临在这个世界,如果神真的存在,又这么轻易就能召唤到这个世界,巫师文明早就彻底消失了。
而且在这次事件中,涉及的神秘组织似乎只有教廷和龙教,没有其他组织被写在这份报道里,甚至没出现欧德教廷最宝贵的合作者,猎巫人协会。
为此比尔希望找到另一家报社的报道,最好是其他国家出版的报纸,用来对此宗教狂热信仰者的文章,究竟有多少真实,有哪些漏洞。
但接下来的报纸藏品出现断代,在一段空着的墙壁右侧,出现在比尔面前报纸的出版时间,是一六一八年。
欧德教廷突然在世界合伙获得诸多管理城市的权利,并与政府进行深度合作,政府对宗教的态度也发生转变,从若即若离变为形影不离。
比尔不知道中间这十三年发生了什么,但从结果上来看,欧德教廷似乎彻底改变了他们的活动方式和宣传方式。
在一六一八年往后的报纸中,欧德教廷疯狂宣扬着他们的贡献,再也没有主动提及政治和科学。
一切可以从报纸上得到的线索,都被隐藏起来了,就连被上一代人熟知的猎杀活动也只是以欧德教廷再次守护了世界结尾。
这看上去不是新闻体该有的样子,但新闻就是这样写的。
人几乎不可能不带偏见的思考,当然另一句如雷贯耳的极端阐述则是: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比尔对此不置可否。
意见与偏见也几乎是同义词。
任何人都很难有不带偏见的意见,但最为可怕的还不在此,而是自认为自己的偏见是绝对合理的。
不过当他离开这间小小的收藏展览室,他对欧德教廷的厌恶感发生奇妙变化,变化是在比尔以第三方角度去看到欧德教廷,抛开巫师与教廷的仇恨来讨论的。
这其中大概包含着一点点欣赏,一点点对欧德教廷能模拟神迹的钦佩,一点点更深层次的恐惧。
走在乌云密集的空间里,比尔脑中甚至开始浮现龙教被欧德教廷连根拔起的画面,没有丝毫犹豫地消灭。
有人说一个东西在某一时期流行,那么它永远就会被高估,欧德教廷用最好的证据告诉所有人,他们被严重低估了。
暗淡无光的月色下,两队由教徒们组成的巡查小队快速跑过比尔前往图书馆时踏过的足迹,不知道是不是得到指引。
他藏在屋顶,不敢用影子眼球观察,只能用肉眼望着教徒们在夜色的掩护下进入纪念博物馆,穿暗红色长袍的男人领队,悄悄打开博物馆大门……
比尔以最快速度离开蒙特城,他决定再也不要回到这座城市,并仅仅使用双脚向城镇外围奔跑。
树木以相同速度向后掠去,灌满树林的风声呼啸不停,暗淡的月像刚刚失去生命的荒芜,又好像挂在墙上还未来得及雕刻的巨型艺术表盘。
它就这样跟在比尔身后,不论比尔何时回头都能看到,从未离开。
“我应该向影子问清楚,像蒙特城里这种级别的教堂,对巫师甄别到什么程度!”
“嘿,影子,你在吗?”
比尔在奔跑中询问,面前的影子充满死亡般的寂静,如身后从天空窥视一切的巨大月亮眼,只是不远不近地陪着,暗淡无光。
努力平静下来的精神有些混乱,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不知道去哪儿,也不想打开阴影空间,却敏感地感觉到家在某个方向。
比尔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向距离中等的某座城镇移动,美好的花园之旅被破坏了,但他还是要回到庄园,那里有很大概率是威廉姆斯生长之处。
能解决威廉姆斯特殊心理疾病的关键钥匙很可能藏在这里,他已经无法等待!
而比尔不知道的事,就在他的视线离开纪念博物馆时发生,熟悉的天眼教光头男在红袍传教士打开博物馆大门时抱头撞出蓝红黄拼接成的彩色玻璃。
彩色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等待埃布尔的不是逃离之路,只有渔网将他罩住,整个人在特质的麻绳里挣扎。
“放弃挣扎吧,愚蠢的邪教徒,从你离开从布里特斯赶来的客轮,就有人告知教廷有异教徒闯入锡兰。”
“虽然不知道你此番前来的目的,但我将以神的名义对你宣判。”
红袍传教士和一队教徒从正门走出,他们刚刚只是做出引导动作,等待埃布尔自己跳入天罗地网。
埃布尔很快停止动作,背部紧贴大地,恶狠狠地看着红袍。
“你们才是异教徒,几十个世纪以来最大骗子宗教!”
“天眼教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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