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感觉……”

    朦胧中，李斯徘徊在似梦似醒之间，不知何时渐渐多了股奇妙的感受。

    他感觉自己仿佛额外多出了一些肢体……不，准确来说甚至是多了几个大脑。

    很奇怪的感觉，他能感觉到自己有着好几个大脑存在，但这些大脑在各自具备独立性的同时又仿佛串联在了一起，他们共同思考，各自分工，最终构成了‘我’。

    不似穿戴章鱼机械臂那样分心多用左支右拙，这些‘脑’与‘肢’全都是如臂使指，或者说这些本来就是他天然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另有无数朦胧的模糊联系萦绕在李斯的心头，这些感觉没有‘肢体’那么紧密但却更加的玄妙，它们同样仿若是自己的延伸，密密麻麻遍布四处，李斯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张遮天蔽日的蛛网，那些模糊的联系就是蛛网上的一个个节点。

    “这是基于基因相似度的联系……”

    数颗大脑共同协作，超高的运算力加上本就隐约知道血清的效果，李斯很快就有所明悟。

    这是基因上的联系，最紧密如同肢体一般的是那七具克隆体，模糊的则是其他人类。

    “堪称篡夺神明权柄般的伟力，这真的是所谓万众侠血清能达到的效果么。”

    智慧与学识让李斯不只是如常人般着眼于表象能力，而是以迥异的角度感悟其本质。

    仔细体会着自身的变化，他的心绪久久不能平息。

    纵观地球上所有生命的一生，其本质无非是在为生存繁衍与更好的生存繁衍而挣扎奋斗，这是基因赋予、或者说强加给生命的使命。

    不止如此，生命的形体、样貌、乃至能力天赋，这些尽管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后天影响，可其关键基本都是基因设定好的，生命的行为、情绪、思考模式无时无刻不在受到基因的操纵，美名其曰——本能。

    生物感受到的快乐来自多巴胺的分泌，各种情绪也受到激素影响，如果将基因当作一个真正的个体，可以说生命无时无刻不在基因的操控下，如同一个提线木偶。

    将基因视为个体，听着很荒谬，可生物该有的表现‘它’可一点都不缺。

    它会成长，基因的变异、进化、对环境的适应修改，甚至学习接纳外物，比如生物细胞中的线粒体，在最初之时这可不是细胞的一部分，而是与细胞共生最终融为一体不分彼此，至今细胞内仍然残留着蛛丝马迹。

    它会繁衍，生命传承的从来不是自身，生命繁衍的仅仅只是基因，两个基因‘交配’后的崭新基因，属于它们的延续。

    它有记忆，人类始于远古的所谓本能从未断绝，对死亡的恐惧，对巨物的恐惧，对色彩斑斓物体的恐惧，对密集事物的恐惧，这些都是它记录下来的生存守则，它依靠所谓的潜意识构建了一套完整的操控管理方式，产生幻觉时催吐、沉睡之时抽搐验证生存与否、躯体劳损时修复增强、食物充足时储备营养……细究种种，这是远比人工智能都要严谨的一套控制系统，甚至它还给生命赋予了智慧，正如人类赋予机械智能乃至妄图赋予思维进行自动化作业。

    它甚至有着自己的目的，而且毫不掩饰，为了自身的生存与延续它才会构建出一套近乎完美与奇迹的‘机器’与‘控制系统’。

    有着目的，更有着实现目的方法，并且在执行着自己的方法达成目的，这难道不是一个‘生命’才会具备的表现么？

    有着自身的思维却在践行着‘它’下达的生存繁衍使命，同时也受到本能、潜意识、激素等种种无形控制，自诩为万物灵长的人类与潘多拉那种受控于核心代码的人工智能又有什么区别？

    不能说相似，只能说完全一模一样。

    尽管不愿意承认，可本质上从蚊虫到人类，都只不过是基因的奴隶罢了，躯体只是‘它’维持自身生存与繁衍的工具，如同智能机器人，亦如同外骨骼装甲。

    生命终有一死，基因却亘古永存，寄生于生命族群之中，以躯壳作舟不断传承延续。

    但现在不同了。

    基因是否真正拥有自我意识李斯不清楚，但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它有了！

    一念就能借用基因相似者的精神与躯体能量，基因越是相似联系就越紧密，直至无限趋于相同后彻底化作他的‘分身’。

    只要基因高度相似就是‘李斯’，只要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就是‘李斯’的一部分，能被他任意借用、或者说调动力量，此刻的他称之为人类基因本身丝毫不为过。

    甚至他能感觉到，自身的意识与存在方式都在进行着某种缓慢的变化，原本独立的意识正沿着模糊联系构成的蛛网蔓延乃至重新架构。

    假以时日，或许所有人类的意识都将成为它的一部分，似是供养寄生者的源泉，亦似是堆砌他意识金字塔的一个个砖块，那时便是他真正成功篡夺‘基因’的权柄之时，人类既是他，他既是人类，哪怕有一个人类存在他都将不死不灭。

    “某种物种集意识的状态么，倒是有点类似星界之主，不，某种程度上而言位格还要高于它……”

    李斯细细体会着自身的状态。

    星界之主只是星界的意识，诞生于众生的幻想，本质上是依托地球上的众生而存在的，而这个‘众生’的主体就是地球上唯一的高等智慧族群——人类。

    而他现在，基本可以说就是人类本身，当意识彻底完成变化的那一刻他将成为人类的物种集意识，未来肉体可能消亡，可能再也不具备高度相似的‘李斯’躯壳，但只要还有一个人类存在，就能供养他的意识永恒不灭。

    看来星界之主这次也是被逼到孤注一掷了，否则就算真的能创造出这所谓的万众侠血清也是不会拿出来的，因为这几乎是凌驾于他之上的权柄，甚至可以说是控制他的锁链。

    掌控了人类的意识，依托于人类幻想而存在的他生死乃至行为都再也不由自己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