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赛琳娜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全世界的人都惊呆了。不管电视台和互联网公司的工作人员怎么努力,都无法关闭这个直播画面,除非他们把服务器关停或者直接切断网络。
此时,无论贫民还是富豪、官员还是百姓,此刻只要醒着的,几乎都看到了这个画面,听到了赛琳娜的讲话。
人们不禁纷纷议论: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女人是谁?她想干什么?
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极少数几个人认识电视上的老太太,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而知道她想干什么的,就更加少之又少了。
“我知道你们此刻都很惊讶,也许还在心中怀疑我是不是骗子,或许是哪个电视台愚弄观众的把戏。在此,我很郑重地告诉你们,不是!
其实你们只要随便换个台,或者打开手机,随便登陆一个能播放视频的APP,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这世界还没有统一,没有谁能控制所有的媒体网络和终端设备,来同时播放一档老太婆讲话的不赚钱的节目。
我的确是寄生组织的第二领袖。我们的组织名称叫做‘盖亚之子’。它曾经有一个掩饰身份,叫‘梦想会’。
我们的目标是占据人类的躯体、夺取人类的政权,最后消灭人类。”
当赛琳娜说完她的开场白后,整个地球仿佛被一颗巨大的静默炸弹击中,所有的议论声顷刻间消失了,除了还在沉睡中的人,就剩下呆若木鸡的观众。
各国政府新闻和情报部门在无法关闭视频的情况下,开始紧急搜索视频信号源头,却一无所获。他们的技术人员发现,这个视频信号存在于整个网络世界中,所有的服务器、中继站都在同步,使得现有的信号追踪技术完全无法发挥。
人们甚至无法分辨信号源头是在东半球还是西半球,更可怕的是,信号被实时翻译成了观众所在地的官方语言,覆盖了全世界所有的语种,仿佛是上帝安排了这一场匪夷所思的演讲。
多年以后,人类经历了无法想象的灾难,在命运之途中坎坷前进,在宇宙的边缘挣扎求生时,人们依然记得这一天,并把这一次神奇的全网直播称之为:
VOICEOFGOD!
“但是,人类朋友们,请你们不要恐慌。我今天不是来宣战的,我是来讲和的!”
赛琳娜面色慈祥,话讲得很慢,有着成熟外交家般的魅力。不知为何,人们隔着屏幕,竟然能感觉到一股平和的力量,像母亲的手一般安抚自己的情绪。
“我想,我们并不是天生的敌人。诚然,寄生者听起来是一个可怕的名词。许多电影里把它拍成一个虫子,寄生在你的脑子里,赶走你的意识,夺取你的记忆,吸取你的脑浆……
但实际上,盖亚之子并无形体。而文明发展到今天的你们应该清楚,记忆是一种存储的信息,信息的存储依赖于物质,一个没有物质形体的盖亚之子是没有记忆的。他也不会思考,因为思考的本质是对信息的加工处理。没有信息,何来思考呢?
请你们想象一下,一个没有物质形体,没有记忆,也不会思考的东西,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也请我的同志们想一下……”
……
沉默的地球,有更多的人醒来,加入了聆听的行列。
……
“屁都不是!”正趴在办公桌上一边看电脑视频一边吃泡面的边子远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可不是嘛!没有物质、不携带任何信息、不会思考,那等于什么都没有,有什么意义呢?
就像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这个问题一样,科学界是不承认鬼的存在的,除非你能通过科学的方法观测到它。而相信鬼存在的人,也都认为鬼拥有和人一样的意识,认得它生前的人和物,会哭会笑会表达,只是和我们所处的时空不同。
但假如鬼不但没有形体,而且也没有记忆,也不会思考,那么它存在和不存在有什么区别呢?
即便它真的以某种能量的形式存在,那也只是一种能量啊!为什么要称之为鬼,并令人害怕或敬畏呢?
可是这里面总有什么地方不对。
如果没有意义,用奥卡姆剃刀咔咔地剃掉,那么寄生意识又是如何来的呢?莱斯特先生又是如何死去的?这几年人类的恐慌又来自于哪里?
边子远忽然想起了克洛诺斯——互联网借自己的手创造出来,如今在梦境指南的世界里主宰一切的神。
那又是什么呢?
如果什么都没有,克洛诺斯又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
边子远很清楚,这不是编个程序那么简单。克洛诺斯有着更深层次的内涵,超越物质和一般的对人工智能的定义。
如今的边子远,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稚嫩又自负的天才大学生了。他已经完成了蜕变,成为一名真正的科学家。但他心里很清楚,他的价值并不仅于此。他正在这个千年甚至万年不遇的变局之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他的脖子里装了芯片,那一头连着互联网。而他的梦境联通着梦网之神克洛诺斯。
他是克洛诺斯之父,尽管克洛诺斯的真正幕后创造者是互联网,但在互联网无法直接入侵梦网之前,它们需要克洛诺斯保持独立并进化出高智能,而克洛诺斯不但完成了预期的进化,甚至产生了独立意识。
互联网之所以没有通过芯片完全控制边子远,是怕克洛诺斯失控。边子远已经摸清了互联网和梅子青的意图,他们就是要控制梦网。唯一让他不解的是,梅子青并没有安装芯片,她和互联网似乎并不完全是一伙的,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呢?
另外还有梅以求,看上去已经老态龙钟,甚至有点糊涂的糟老头子,在梦网和空间盒子项目上却保留了很多秘密。比如底层架构中的梦境互通技术,原本以为只涉及软件层面,当梅子青和边子远试图去做的时候,发现要设置在空间盒子和量子卫星上的硬件配合才可以,而这连梅子青和实验室的核心技术人员也都不知道。
如今的边子远已经成了一个枢纽,在梅子青、互联网、梦境指南之间的一个枢纽。他们都需要他。当然,他也很清醒,他只是一颗棋子,但他还是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尤其是梅子青含情脉脉地、迈着优雅的步子,朝他款款地走来的时候。
……
短暂的静默之后,赛琳娜的声音继续响起:
“我想你们心里都有了答案,也产生了新的疑惑。如果我们什么都不是,那么我们从哪里来?
你看,我们不知不觉就进入了哲学的终极探讨之中。
我是谁?
我从哪儿来?
要到哪儿去?
人类历史上无数哲人曾经发出过这样的疑问。今天,我想请你们,尤其是我的同志们,重新思考一下这些问题,我们从哪儿来?我们来此究竟为什么?”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