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走?”碧儿呐呐自语,困惑不已,“碧儿不明白,丁香姐姐在这里,每日承受着饥饿囚禁……或许还有毒打虐待…….这样一个可怕的地方,她难道不想逃走吗?……如果,如果,丁香姐姐不想逃走,那她又何苦写下血字,好让人看见了,进来救她?”
“她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走……我想她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庄轩说着,便走碧儿的身边蹲下身来,不顾丁香的反抗,伸手拨开丁香脸上盖着的乱发。
乱发之下,入目是一张覆盖着多处暗红色斑块,已然溃烂不堪的脸颊。
丁香慌张将自己的脸颊捂住,表情十分痛苦。
碧儿看到眼前此番景象,也是满脸震惊,“这是……麻风?”
“丁香不想离开,或许是知道自己患了不治之症……溃烂只存在脸部,应是早期,她整日乱发覆面,或许刘七才没有发现,而将这间事情上报你们三太太。”
庄轩说着,将碧儿从地上拉起,走到离丁香远一些的地方,淡淡道,“……因此,你的丁香姐姐想救的人,并不是她自己,而是你们杜家的二小姐,她曾经的主子,杜芸儿。”
“二小姐?”碧儿的眉心皱得更深了,“这跟二小姐有什么关系?”
庄轩将手中字条递给碧儿,“你看看这个,或许就明白了。”
碧儿心不在焉的撇了一眼庄轩手上的字条,视线回到庄轩的脸上,摇头道,“碧儿不似丁香姐姐聪慧好学,还有二小姐那样好的主子总能教她许多东西……碧儿不识字。”
香囊里的那张一指宽的窄小的纸条上,其实只写了简短的三个字。
假死药
应当就是指香囊里的那一粒小小的褐色药丸了。
《荀子》中有“紸纩听息”,古人以呼吸停止,和心跳停止作为死亡的标准,按照庄轩所在世界年代换算,庄轩眼前所处的这个地方,这里的大夫,应当还在沿用这个方法以判断人的死亡。
纩”是新丝,鼻息前无摆动则气息停,心跳停止,是以脉搏停止跳动为依据。
而气血不通的症状,使人处于一种是死非死的状态,是一些降气血的药物就能够做到的,脖子又是全身气血集中之地,往往有一段假寐时期,通常验死都是把颈动脉,大夫抹不到脉搏跳动,感知病人呼吸停止,则会给出死亡判断。
只不过庄轩虽是平时看过一些古籍闲书,却并不是华佗扁鹊,药物这种东西,离开剂量都是纸上谈兵,就算知道其中原理,他也无法配制出来,而真正的假死之药,庄轩从来也没有真的见到过,倒是觉着十分稀奇。
而最有意思的是,这个在碧儿口中无人关心怜爱的杜家二小姐,在杜家闹出丑闻为杜家人所不容,对内对外皆称她重病将不久于人世,却不仅有人惦念着她的死活,更是知道她根本就没有生病,而拿了假死之药想要瞒天过海,将计就计的救她性命….
这个人会是谁?跟杜家二小姐之间又会是什么关系?
思及此,庄轩将字条收回香囊中,“那你可知,你们二小姐的身边,还有什么跟她比较亲近的人?”
“亲近的人……?”碧儿一边出神的回忆着,一边迟疑回道,“二小姐平日不喜于人亲近,三太太对二小姐素来不怎么上心,几乎可以说是由着她在杜家里自生自灭,连二小姐被下人欺负都不曾过问过一句……二小姐在杜家,跟她最亲近的人就只有丁香一个了。”
“那在杜家之外呢?你们二小姐是否有什么知己好友?”
“杜家外…….?轩哥哥你这么一问,碧儿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来……
二小姐从前不怎么爱出门,可最近这几个月,丁香还很开心的跟我说,二小姐最近时长撇下她独自出门,说是去茶楼喝茶听戏,而且每一次回来之后,二小姐都会反常的望着窗户外边走神和发笑…….但是要说二小姐在杜家外边有什么知己好友…….碧儿却是从未亲眼见过。”
庄轩听完碧儿的话,并不意外,作为一个丫鬟,碧儿所能告诉他的事情和提供给他的信息,其实已经足够多了。
而这个叫做丁香的丫鬟,成日被关在这样的地方,竟都还没有失却一颗忠心护主的心,着实难能可贵。
可惜,丁香被断去舌根,无法同人说话。
杜家二小姐本无病,闹出失节丑闻为杜家人所不容,杜家为此还特地请了朝洛城里最好的大夫来宣判她的死期…..死期定在今日,那也就是说,那个张大夫今日里定会给杜芸儿开出一剂药……一剂足够要杜芸儿性命的药……
这颗假死药来得及时,只要他用替换掉张大夫给杜芸儿开的药,或是,将张大夫给杜芸儿开的毒药换成补药……无论如何,只要让杜芸儿在恰当的时机吃下这颗药丸……定然就能够保全杜芸儿的性命。
可目前的问题是…….这假死药只有一颗,杜家大小姐是能活了……那么他又该怎样保全自己的性命呢?
“你们这个地方,关于活人和死人的冥婚,有没有什么固定的传统和习俗?”
庄轩这么问,其实并没有希望碧儿能够立刻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只是根据自己猜测,想再听一听碧儿的说法,来辅助自己的想法正确性的概率。
却不想总是犹犹豫豫,唯唯诺诺的碧儿,这一次却是斩钉截铁,不假思索的回他道,“活人冥婚,定是土葬,在二小姐死后,封棺之时,轩哥哥会被一起封入棺材之内。”
“原来是活埋……”庄轩飞快的整理着自己的思路,逐渐将杜家宅子里发生的所有的一切事件,一件件的串了起来,心中疑团越发清晰,“既然如此,看来,有些事情,我还得亲自去问问你们二小姐……”
杜芸儿吃了假死药,在棺材里可以放心的等那个为她送药之人来救她,但是庄轩一个活人被活活钉死在棺材里…….可是万万不能等的…….
庄轩已经想到能够解决这个困局的方法,但是要使得这个方法能够顺利按照他的意愿去执行,他就必须知道这个送药之人到底是谁,他才能通过碧儿作为和外界的连接,让那人及时的将他在被闷死之前,从棺材里给放出来……
而这个问题,恐怕现在只有杜家二小姐杜芸儿能够告诉他了。
“可是,轩哥哥,你想要去见二小姐,只怕不容易,你一旦走出翠园就会被三太太的人给拦下来的。”碧儿担心道。
庄轩将香囊内的三个物件原封不动的放回原处,“我当然是不能够走出翠园…….但是......杜家大小姐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