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常鸣是吃了一场虚惊。
孙赛赛吃饱喝足后,受大家邀请,跟众人一起在篝火旁跳舞,跳的当然就是大家所熟悉的新疆舞。
新疆舞动作并不复杂,但舞姿十分优美。孙赛赛有舞蹈基础,很快就学会了,跳的好看而自如。
常鸣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跳得正欢,没有听到手机响。
跳完舞,该送新娘子跟新郎官回家了,孙赛赛这才发现自己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常鸣打来的。她赶紧给常鸣回过去。
听到孙赛赛的声音,常鸣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但他马上又紧张起来,因为他听到孙赛赛那边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哭。
这哭声那么凄惨,以至于让常鸣认为,孙赛赛在电话里兴高采烈的声音,是她装出来的。
他赶紧问道:“赛赛,你告诉我,你究竟在哪?你边上那是怎么回事儿啊?”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孙赛赛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哭声。
有人喊孙赛赛过去,孙赛赛也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对常鸣说了句“我过去看一下啊“,然后匆匆挂了手机。
常鸣还没来得及跟孙赛赛讲,他这边刚刚发生了大事,先却被孙赛赛那边的动静给吓着了。孙赛赛急急忙忙挂掉电话,常鸣不知是不是应当再打过去。
他呆坐在那儿愣神,唐志伟叫了他好几声,他也没反应。
是库尔班叫孙赛赛过去。孙赛赛走过去,只见一群人围着新娘,失声痛哭的人,正是新娘。
库尔班请孙赛赛跟大伙一起向新娘祝福。
“她为什么要哭啊?”孙赛赛问库尔班,库尔班告诉她,这是他们的民族风俗,新娘临过门之际,要在父母和亲友面前痛哭一场,表明自己舍不得离开父母。据说,越是孝顺的姑娘,哭得越伤心。
这个风俗孙赛赛倒是头一回听说。她偷偷看那个姑娘的脸,哭得确实很伤心,更要命的是,之前画得好好的妆,被这一哭,全弄花了。
当然这倒不用孙赛赛担心。
“痛哭”已毕,临行前,新娘洗了把脸,又有人给她精心化了个妆,美美的新娘又恢复了原样,不,比刚才更漂亮了。
搞清了怎么回事的孙赛赛,抽空给常鸣打了个电话去,告诉他自己新发现的这个有趣的风俗。
常鸣心里一直还在嘀咕呢,孙赛赛的电话又打过来了,这回她的声音听上去,比刚才还要兴高采烈,这让常鸣觉得,这应当不是装的。
孙赛赛告诉常鸣,刚才痛哭声音,是今天的新娘发出的。当地人有个习俗,就是新娘离开父母之前,要当着众人的面痛哭一场,表示自己舍不得离开家,是个孝顺的孩子。
常鸣这才放心了。他等孙赛赛说完,把自己这边的情况,也跟她说了。这回轮到孙赛赛揪心了。
她问常鸣,下一步怎么安排?是继续留下,还是马上回国。
常鸣说还不知道呢,要等把这边的情况了解清楚并作评估后,才能确定。
孙赛赛要他注意安全,随时与她保持联系。
放下电话,常鸣冲唐志伟笑了一下。
唐志伟以苦笑回应:“真是个孩子。刚才还直眉瞪眼发呆呢,这会儿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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筋疲力尽的徐信诚,见到了同样疲惫不堪的吴坚。
吴坚的眼睛有点红,显然是见到了爸爸的状态以后哭的。
徐信诚的眼睛也是通红,他是帮那个中年司机张罗事,熬的。
在司机的妻子做手术之前,谁也没有把她丈夫已经去世的消息告诉他,怕他情绪不稳定,影响手术的正常进行。
可做手术需要家人签字,没人签字就做不成。
就在大家为难的时候,徐信诚上前说:“这个字我来签吧,我的银行卡也放在你们那儿了,有什么事情,我全兜着。”
护士问:“他们是你的什么人啊?”
徐信诚说:“死者是我表弟,他媳妇是我弟妹。”
签字的事情还简单,更难的是,怎么样面对司机的妻子。
司机的妻子看上去也就40出头,穿着朴素,身体瘦削,面色与常人明显不一样,呈青黄色,精神看上去有些倦怠,嘴边的两条法令线深而长,一双眼睛倒是透出深沉的光。
她问医生:“我们家那位现在在哪儿?”
医生告诉她:”他现在已经在手术室里了。要摘他的肾,需要做好多准备工作呢,所以他得先进去。他现在顾不得照顾你了,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配合医生,医生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见女人还有些不安,在一旁的徐信诚接着说:“一会儿你只管上手术台,那边呢,就把他的肾取下来,医生马上就给你移植上。等你再醒过来的时候,你的肾就能够正常工作了,不,是他的肾,就能帮你正常工作了。然后,然后,你们俩就能……就能见到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徐信诚不知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他很难想象,他嘴里描述的那个场景发生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不管哪些了,当下要做的事,是说服女人安安心心地走上手术台,接受手术,也算是满足她爱人的心愿,也是遗愿。
得知眼前这位带着伤的中年人是为她出手术费的好心人,女人激动地说:“也不知我们两口子哪辈子积了德了,遇上你这么一位好心人。等我好了,我们两口子一定会报答你的。”
中年司机之前是填写过器官捐献书的。除了那只肾,其余的器官,要不要等到他媳妇手术后醒过来,打个招呼再捐,大家都不敢表态。
如果在摘头一个肾的时候,把另一个肾连同其他可以捐献的健康器官一并摘下来,会省很多事情。
但徐信诚觉得那样不妥,他跟医生商量,能不能等做完给她的移植手术后,跟她打个招呼,然后再去摘其他的器官。
医生说,从技术层面说,这样做会有比较大的麻烦,远不如一次全部摘除了为好。
徐信诚还是坚持打过招呼再摘。医生不便坚持,同意了他的意见。
移植手术做得很成功。
当司机的媳妇还在手术后的昏睡当中时,徐信诚过来找早就赶到的吴坚。
在看到爸爸的病情之前,吴坚还多少抱些幻想。看到爸爸昏迷的那副样子,他的心里突然没底了。
见到徐信诚的时候,才说了没几句,吴坚的眼圈就红了。他对徐信诚说,他怕爸爸熬不过去。
徐信诚拍了拍他的背,宽慰道:“你爸爸送到医院很及时,一点都没耽误。而且他身体底子不错,医院条件也可以,我相信很快就会恢复的。别过于担心了。你平时工作忙,压力大,千万不能让自己太着急。”
吴坚含着泪点了点头。
徐信诚接着说:“这次我来照顾你爸爸,路上还出了点事儿。我自己还好,只受了点轻伤。可是给我开车的那个司机,把命给搭进去了。他们家有个要换肾的媳妇,还有个正在上学的孩子。我不知道我对他这次出事,要承担多大责任。从法律上讲,我一点责任也不用承担。但从良心上说,我真是过不去啊。”
说着,徐信诚的眼圈也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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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在机场得知爸爸出事的消息,当时就红了眼圈。
他只对苏星儿说了四个字:“我要回国。”
他当即在机场买了回国的机票。苏星儿想跟他一块儿回去看看,胡安没有答应。
显然,苏星儿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再去西海岸了。那两张机票只好作废。
在机场,她把胡安送上开往南美的航班,再三叮嘱他注意安全。
送走胡安,她打车返回校园。
路上,苏星儿感到异常孤独和凄凉,两行清泪止不住流下来。
这时,电话响起,没成想竟是殷持衷打来的。
他告诉苏星儿,自己有个想法,如果团队近期回国,他争取能请个假,绕道北美来看望她。
苏星儿听了,异常开心,又流下了眼泪。这次是由于欢喜而泣。
殷持衷又问苏星儿,她的同学当中,有没有来自吉尔伯托的。
苏星儿说有的,她的一名叫做胡安的同学,家就在吉尔伯特,听说他的父亲在这次冲突中丧生了。这位同学已经回国。
殷持衷其实早就知道,这位名叫胡安的同学,就是赵素欣的儿子,也就是前不久他在赵素欣家里时,在镜框里的照片上看到的那个年轻人。当然,也是他出国后在苏星儿的社交媒体上多次见到的那位。
“你跟这位朋友熟吗?”殷持衷假装无意地问。
“当然很熟。”苏星儿很直截了当回复道。
“我们班很小,总共也没几个人。”见殷持衷没吭声,苏星儿又补充道。
殷持衷开口问道:“你知道他爸爸是谁吗?”
苏星儿摇了摇头。确实,胡安真的从没说过他爸爸是什么人。
“这次遇刺的那位交通部长,就是他爸爸。”殷持衷肯定地说。
苏星儿压根儿就不相信:“怎么可能?胡安是那个什么费尔南多部长的儿子?胡安是华人后裔,他爸他妈都应当是华人呀?那个交通部长,根本不是华人,分明是个老外的样子啊。”
殷持衷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等见面时会告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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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费尔南多部长遭遇枪击,不是一个简单的事件,背后隐藏着复杂的背景。
尽管政府和军警很快将武装分子消灭,但这次袭击事件所造成的损失以及产生的影响相当巨大,几名政府要员被打死,包括几名外国人在内的数十名平民死伤,在清剿中还有数名军警遭遇伤亡。
政府宣布首都进入紧急状态。
由于整个形势并不明朗,正在访问或寻求合作的各国政经团组纷纷中断访问,匆匆离开。
本来与吉尔伯托铁路部门的谈判已到最后关头,唐志伟实在不想失去这个绝好的机会,他动员大家咬牙坚持一下,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争取等到签完约再离开。
但周边的安全形势似乎在变坏。
在酒店里,唐志伟已几次遇到有人敲门骚扰。在酒店外面,一直有形迹可疑的人在逡巡。
很快,从赵素欣那边传来消息,目前的局势对唐志伟他们相当不利,这次事件的发生,很大程度上是针对即将达成的协议的。
赵素欣坚持认为唐志伟他们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应当马上离开。
唐志伟把这边的情况向上级作了汇报,并征询领导的意见,是继续留下,还是迅速离开。
公司高层也得到了相关的情报,知道这次事件的背景十分复杂,安全局势也十分危急。公司指示唐志伟一行迅速离开吉尔伯托,启程回国。
唐志伟向大家传达了上级的指示精神,要求大家立即做好启程回国的准备。
殷持衷得知团队即将回国的安排,便向唐志伟提出,自己可不可以请几天假,自费去北美探望一下女友。
唐志伟一点儿也没犹豫就准了假。
殷持衷没有等唐志伟他们启程回国,便率先买了前往北美的机票。
常鸣送他去机场。
由于首都实行戒严,路上很不好走,堵了一路车,殷持衷差点没赶上飞机。
常鸣从机场回来,直说羡慕殷持衷。
徐刃锋觉得很奇怪:“羡慕什么呀?你不马上也要回国了吗?回国不也能见到你们家小孙了?”
常鸣摇头道:“孙赛赛在新疆呢,可能还得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根据从有关方面搜集到的信息,唐志伟得知之前基本谈妥的高铁合作项目,很有可能因为此次的突发事件而泡汤。背景一时还说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他们一行目前正处于极大的危险当中,发生在费尔南多身上的惨剧,随时有可能在他们身上发生。
临行前,唐志伟与赵素欣联系,想再去她家探望一下,如果可能,他甚至还想参加费尔南多的葬礼。
赵素欣婉拒了他的请求,说现在形势很危急,他们面临危险,希望他们能够尽早回国,越快越好。
唐志伟带着遗憾和悲伤,向团队下达了撤离的命令。
可是,当他们要订机票时却被告知,目前飞往国外的航班一律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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