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荀谌复出,进入自己麾下担任要职,并不是刘备一时之间心血来潮,而是综合了各方面的考量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早在袁刘两家对抗的时代,负责东线作战的黄忠、审配、田丰等人就对荀谌构筑的防御体系大加赞赏,认为他单凭一郡之人力物力,能够做出那样的成绩已经极为难得。
邺城易主之后,袁绍赏赐给荀谌的宅邸也被查抄,然而那偌大的宅院之中空空荡荡,除了堆积如山的书籍之外就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甚至连侍奉起居的仆人都只有三五个,可谓简朴至极。
到了幽州,荀谌进入书院深造,又得到了卢植老先生的青睐,被认为是难得的军政全才,只要稍加历练,一州之地托付给他那是轻轻松松,在老先生与刘备的信件往来中也多有提及。
荀谌不知道的是,正因为这些能力、品性,再加上卢植的推荐,他才能够参与这一次幽州的币制改革,并带队前往玄莵,在那里进行试验。
玄莵之行,本就是刘备与卢植这一对师徒对他的最后考验。
此时此刻,面对刘备的盛情相邀,荀谌不再犹豫,当即起身避席,对刘备深深一躬到地,“败军之将,本不敢言勇,今蒙使君不弃,谌愿鞠躬尽瘁,以报君之厚遇。”
“友若快快请起。”刘备现在已经把这一套礼节做得纯熟无比,当即前趋几步搀扶起荀谌,拉着他重新落座,说了几句君臣相知的套话之后便不再浪费口舌,直截了当地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在刘备的计划中,荀谌既然已经揽下了币制改革的重任,并取得了不错的成果,那就应该继续发展长处,琢磨出一套完整的、行之有效的、适用性强的实施方法出来,所以,刘备给他指派的职位,都是在辽东各地。
要么就在辽东三郡给徐荣当副手,推行货币改革的同时逐步接过日常政务,两三年后接班徐荣,继任辽东总管。
要么是去朝鲜半岛,给张焕当副手,还是做同样的工作,两三年后接任韩州都督,让张焕回中原。
“在下寸功未立,怎能贸然担任如此高位,还请使君三思。”荀谌有些惊讶,甚至认为这是刘备对自己的试探,连忙推辞不迭。
他本就背着袁绍帐下首席军师的名声,还有一堆在其他诸侯那里担任要职的兄弟亲戚,平日里说话做事都小心谨慎,唯恐被人误会,虽然也又过按捺不住寂寞,想要做一些事,不荒废自己才华的念头,但在他自己看来,能够担任个不那么重要的职位,做一些平平无奇的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可如今听刘备的意思,是要让自己花几年时间熟悉政务,然后接受几个郡、乃至于一个州的牧守之职,且不说别人会不会服气,就连他荀谌自己,也是心中惶恐不安。
“这有什么?友若德才兼备,只可惜之前所遇非人,英雄无用武之地而已。如今在我麾下,正当如毛遂所言,锥处囊中,颖脱而出,才是不枉了这一身本领。”刘备无所谓地笑了笑,“你只管做自己的事,别人说什么都有我来解决。”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君。”荀谌再次起身,恭恭敬敬地对刘备施以大礼,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哽咽。
在邺城盘桓数日,与刘备深入交流了货币改革的发展趋势,并得到了辽东长史任命书,可以调动更多铜料甚至是银料的许可手令之后,荀谌满怀希望,踏上了北返的路途。
然而,刘备的好心情还没有持续几天,一条令天下人震惊万分,几乎不能相信自己耳朵的消息就再度传来,让他没办法安心等待即将到来的秋收,就近召集了一众心腹开会,商议如何应对。
这条消息同样来自南方。
继入侵豫州,驱逐豫州刺史郭贡、杀害陈王刘宠之后,袁术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实力,居然不顾许多部下的劝阻,悍然自称天子,建立了一个名为仲家的nn。
两年前天子遇害,全天下民众悲伤不已,诸侯纷纷为天子服丧,时至今日还没有出二十四个月的服丧期呢,袁术做出这种举动,无异于大逆不道。
然而,正因为天子没了,朝廷也没了,各地诸侯互相征伐不休,与袁术有仇的曹操发布了讨袁檄文,却被吕布张邈缠住,腾不出手来对付他另一位与袁术接壤的荆州牧刘表则是忙着剿匪、稳定自己治下广袤的领土,同样不愿多生事端,暂时保持着沉默。
占据了扬州、淮南、豫州大部,还有张邈和吕布两位盟友,势力范围从江东一直延伸到黄河南岸,自称天子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乍一看,袁术仿佛还真有了割据一方,建立霸业的架势。
偌大的议事厅中,刘备等人静静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反复端详着面前的情报,同时打量着别人的脸色。
终于,有人咳嗽一声,打破了死一般的沉默。
“听说袁术拿出了传国玉玺,借以宣称自己是天命所归,他的玉玺是哪里来的?”
刘备抬眼望去,见发问的是田丰,便对这位德高望重的下属笑了笑,“听说是当年孙坚孙文台杀进洛阳,在城中一处废弃的水井里找到的,后来袁术扣押了孙氏家迫孙文台交出了玉玺,一直藏匿至今。”
“原来如此。”众人齐齐应道。
有人打开了话匣子,其他人也纷纷开口,让气氛变得不是那么严肃。
很快,这些人就得出了第一个共识。
“我们必须高举讨逆大旗,对袁术及其党羽宣战,号召天下人联起手来,铲除这僭越之徒。”自从袁绍败亡,审配就没了施展军事才华的机会,此时叫得最为响亮,希望辞去渤海太守的职位,来到军中任职,参与对袁术的战争。
“袁术是肯定要打,但此人党羽众多,疆域颇大,如果不能分而化之,只怕是要耗费很多不必要的时间和兵力。”沮授对此则有不同意见,认为要亮明旗号,再徐徐图之,惹得审配好一阵不快。
其余众人要么支持审沮之间的一方,要么另外提出了意见,不知不觉,议事厅内就又变得热火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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