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克是被人叫醒的。

    他带着妹妹上了墨洛温商行的船，在海上颠簸了一个多月，才抵达这座名叫莱茵岛的荒岛。

    昨天靠岸后，所有人都被赶下船，很快拥挤的人群又被分成几条长队，队伍的最前面摆着几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几个人。

    墨洛温商行的人似乎特别喜欢排队这种方式，谁不排队，就得挨骂。不像艾尔尼亚的那些大老爷们招工，总是你挤我我挤你，不够壮硕的人，根本都走不到写字的老爷们面前。

    波克也喜欢排队，因为这样他就不用担心挤不过别人，也不用担心妹妹被挤走。

    靠近之后，波克才听清楚，队伍前边在问每个人的手艺。

    写字的老爷身后有几个举着彩色旗子的人。有的人会裁缝，有的人懂木工，这些人被都被分到蓝色旗子的人身后，依旧是排队站着。那些身材壮硕，能出力气的人则被分到红棋子后面。还有的人会记账，做过生意，则被分到黄旗子后面。

    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分类，波克没想过不同的分类会有什么什么区别。他担心的是卡拉维尔先生会不会不要自己，毕竟自己力气不大，分不到红旗子。没有手艺，也去不了蓝旗子。认识的字不多更不懂记账，黄旗子也不会要他。

    可是来都来这里了，总不会不要他吧？波克还记得在船上船长安慰大家说放心，去了那边所有人都会有饭吃的。

    很快就轮到波克了。

    登记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孩子？”

    波克牵着妹妹的手，挺起胸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点，“我十四岁，已经成年了。”

    “那也还是小孩子。”登记人嘀咕一声，指了指妹妹，“她是和你一起的吗？把你们的名字告诉我。”

    “看到那边的粉色棋子了吗？你们俩都到那后面去排队。”登记人头也不抬，“下一个。”

    波克瞪大眼睛，“你不问我会什么吗？”

    登记人摆摆手，“卡拉维尔先生吩咐过了，十六岁往下的都要被分作学徒，会什么不重要。”

    波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登记人的话让他很意外，意思卡拉维尔先生把自己招作学徒了吗？那自己要学什么呢？师傅是谁？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要想学一门手艺并不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师傅们选学徒都很挑剔，要人聪明伶俐，而且还要收一笔不菲的学徒费。

    怎么到了卡拉维尔先生这里，自己连要学什么都不知道，就变成学徒了呢？

    走近了波克才发现，粉色旗子后面站着的都是些和妹妹年纪相仿的孩子，少数几个看起来和他一样大。

    就这样，波克跟着举粉色旗子的人一路来到城堡附近的帐篷里，所有孩子统一吃饭，统一休息。

    直到刚才，波克被一阵吵闹的铃铛声弄醒。

    妹妹也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哥哥，怎么了？”

    摇铃铛的是一位比波克大不了两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简便的女仆装，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贵族家里的女仆。

    女仆小姐笑眯眯地等着，直到帐篷里的孩子们都醒来，“起床了哦，快准备好，我会带你们去见自己的老师。”

    听到要见老师，孩子们纷纷露出既兴奋又紧张的模样，他们年纪都不大，只要一点刺激，就能把旅途的劳顿抛到一边。

    照旧是排队洗漱吃饭，任何人敢插队就会被骂，吃饭也必须在一排长桌上吃完。这样一来，那些年纪比较小的孩子也不用担心被大孩子抢走吃的。

    波克觉得自己开始喜欢上卡拉维尔先生的规矩了。从来没有哪个老爷这么关心手下的人，除了不准偷懒外，老爷们大都对手底下的事听之任之。只要没有闹出人命，吃不上饭也是自己没本事，怪不得谁。

    吃完早饭后，女仆小姐领着包括波克在内的孩子们朝城堡后面走去。从波克上岸开始，他就注意到这里无时无刻都有几道明显的烟柱升上天空。

    城堡后面竖立着一道一看就是新建的土墙，隔绝了从外面投来的目光。几根细细的柱子从土墙后面冒出来。波克不知道为什么，走近这里，他感觉有些热。

    女仆小姐带着他们穿过院墙，波克才明白这里应该是个作坊一类的地方，在围墙外见到的那些柱子竟然都是高高的烟囱，连在形状古怪的窑炉上。

    这是铁匠铺吗？可是铁匠铺没有这么多烟囱，还是烧窑的地方？但窑炉的烟囱也没有那么高。

    波克的目光忍不住到处扫动，他不明白这里的人都在做些什么。有几个铁匠模样的人正在推动一个硕大的风箱，他从没听过那么大的风箱，吸气的时候能让四周吹起一阵冷风。

    还有一块空地上，一个和波克年纪差不多的少女正对着地上的一大块焦黑痕迹发呆，少女的脸上也灰头土脸的。他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从那里飘散出来，他还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

    另一边，有人站在一座窑炉上，正在用铲子铲起一种灰白色的粉末，装进大框子里。还有几个人站在框子边上，抓起一把粉末指指点点。

    有孩子忍不住问道：“姐姐，那些师傅们在干什么？”

    女仆小姐笑了笑，“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他们来到一张大桌子前。波克注意到桌上摆满了白纸，纸上怪模怪样地画着一些东西。

    桌前站着两个人，还是两位少女，只不过看起来年纪比女仆小姐要大一些。

    “小泉老师，我把他们带来咯。”女仆小姐朝其中一位金发少女笑道，“任务完成，那我就回主人大人那边去了哦。”

    临走前，女仆小姐转过身轻声嘱咐道：“你们要乖乖听小泉老师的话哦，她就是你们以后的班主任了。”

    尽管不明白班主任是什么意思，但波克还是明白了，恐怕眼前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姐姐就是所谓的老师了。

    见状，波克忍不住怀疑起来。一般来说，收徒的师傅都要有足够阅历，有阅历年纪自然也不会太小。而那些聪明的学者，更是个个都年过半百，这么年轻的老师，能教给自己什么呢？

    面对孩子们不信任的目光，小泉回以一个温和的微笑，“你们可以叫我小泉老师，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

    “老师，班主任是什么意思？”

    小泉歪了歪头，“嗯……就是负责管理你们的老师，以后我负责教你们读书识字。”

    ……

    波克从来没有想到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地方，据那位小泉老师说，这里不光教识字，还教记账，同时也教打铁，只不过这里教的办法和其他地方都不太一样。

    波克不在乎老师们怎么教，反正师傅打骂学徒都是常事，再坏还能更坏吗？他反而很高兴，这里的师傅收徒一分钱都不收，卡拉维尔先生还会供他们吃住，条件是将来他们要为卡拉维尔先生的……公司工作——这完全算不上坏处。

    唯一让波克比较遗憾的是妹妹不能和他待在一起了。

    小泉老师把小孩子和大孩子分成了两拨，小孩子们早上去城堡里识字，下午到工坊——小泉老师称作研究部来和师傅们学手艺，大孩子们则正相反。

    这样一来，波克就不能时刻照顾妹妹了。好在那位小泉老师看起来十分和蔼，波克不是很担心妹妹会被人欺负。

    在小泉老师为新来的学生们介绍规矩的时候，海洋正站在城堡二楼的窗户前，观察研究区里的情景。

    多丽丝侍立在海洋身后，“看起来小泉老师适应得很不错呢。”

    海洋点点头。

    “主人大人似乎对这个新后宫很满意呀~”

    海洋毫不客气地敲了一下这个不正经女仆的脑袋。

    经过多次测试后，海洋无奈地发现，这位小泉同学，前世很可能是个老师。谈及各科知识时她都一知半解，唯有提及教书育人的方法时，她反应神速，还能说出一些海洋都没有听过的教育理论。

    虽然海洋最想要的是能够立刻帮他爬科技树的人，但教育永远都是稳赚不赔的投资。他正好把从艾尔尼亚来的孩子们聚集到一起，他们没有什么劳力，不如趁着年纪合适加以培养。在海洋的计划里，将来这些孩子将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批技术工人，甚至是工程师。

    反而是另外一位外域人，那个叫做帕莎的萝莉，掌握着海洋急需的知识——和萝莉的外表极为不符，帕莎居然是个爆炸天赋点满的怪人。

    海洋猜帕莎前世一定有一个脑子打铁的爸或者妈或者是叔叔爷爷，否则谁会让自家孩子别的不会，却能一口气不喘地背出：“枪用黑火药中硝比硫比碳的最佳配比是七十四点八四比十一点八四比十三点三二”这种鬼东西？

    总之，海洋觉得自己的科技树很快就可以点出热兵器分支了。

    他把目光投向研究区的那片空地，帕莎依旧在那里用从创世神那里买来的原料试制火药。

    略微考虑了一下，海洋吩咐道：“找个人去做她的助手，不要让她亲自试验了。”

    帕莎可是个宝贝，绝对不能出什么意外。

    身后的女仆少女恭敬地行了一礼，“多丽丝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