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倒是觉得秦阳说得很有道理，其实这番话我早就想跟父亲说了。”袁寒云说着看向袁世凯继续道：“父亲，恢复帝制这种事情没人敢说破，不代表您不明白，正是帝制的缺陷太多才导致民间疾苦，帝制之下对地方各省的治理更是存在极大纰漏，如今责任内阁制是大势，将来也许会有更好的变更，甚至走入大同社会，但恢复帝制实在是自私之举！”

    “你懂个屁，别以为读了两本书就懂得什么叫治国！”袁克定指着袁寒云喊道。“你知道在场的都是些什么人吗，你都不配坐在桌上！”

    “大哥倒说说看，这些都是什么人哪？”袁寒云似乎并不怕袁克定。

    “好，那我就一一介绍一下，也让你这个自封为民国四公子的文人见识见识什么叫文人。”袁克定说着，指向之前和父亲换座的张謇说道：和这个叫秦伯延换座位的张謇，光绪年间的状元，翰林院学士。那位叫严修，光绪时的进士，学部左侍郎，时任教育总长。赵秉钧，现任民国内务总长，阮中枢，孙宝崎，梁士诒，王揖唐，王士珍……”

    袁克定介绍的这些人每一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等他介绍完后，我起身说道：“大总统，秦阳只是一名山村里的普通村民，自觉不配坐在此桌上献丑，还请让我下座。”

    “嗯？配，怎么不配？”袁世凯说道。“我袁世凯说你配，你就配，而且整个桌上，除了我也就你最有资格，诸位知道为什么吗？”

    众人不敢言语，纷纷摇头。

    “夫人，吃完了就先下去吧。”袁世凯看向沈氏说道。

    “好戏都还没看完呢。”沈氏嘟着嘴小声说道，白了一眼袁世凯站起身，带着身后的两个丫鬟离开了。

    “来人！”袁世凯说道。“把袁克文先给我关起来。”

    袁世凯话音刚落，从门外进来两名身穿军服的士兵。

    “不要碰我，我自己会走。”袁寒云冷声说道，随着两名士兵离开。

    “再把于长安道长的徒弟带进来。”袁世凯说道。

    于是在众人注视中，一名身穿青色长袍的道人领进来一个孩童，孩童正是当初城隍庙那位小道童让我放走的小男孩！

    袁世凯指着我看向小男孩问道：“小道士，我问你，这个人是谁？”

    “他叫秦阳，是秦良玉的后人，未来的皇帝！”小男孩说道。

    此言一出，全体哗然！

    “明朝女将秦良玉当年盗走掌管国运的龙脉，龙脉就葬在一个叫伏龙岭的偏僻山区，秦家人世代守护这个秘密，时隔三百年，真龙天子应运而生，这秦阳的爷爷是清朝光绪年间的武举，他的父亲头顶清儒之气，有状元之命，而这个秦阳天生皇帝命，他为了隐瞒自己皇帝命的真相，不惜将整张手皮撕下来，如今却在这里道貌岸然地反对帝制。”小男孩身旁的道人说道。

    “他和他的爷爷把我师傅和师兄都杀了，师叔你帮我杀了他，我要替师傅和师兄报仇！”小男孩眼睛通红地盯着我说道。

    “一切都是因为我一时心软放了这小男孩所以泄露了秦家祖陵和龙脉的秘密？”我从没想过事情会这样。

    “秦阳啊秦阳，如果你不是皇帝命，也许刚刚你那一番慷慨陈词真的能打动我，但正如你所说，帝制是缺陷太多，千万年来没有皇朝可以永存，但龙脉却总是应运而生，诞生一些号称上天之子的人，所以我才说这桌上，除了我，就只有你最有资格与我同坐，你若不死，帝制难除呀！”袁世凯大义凛然地说道。

    “不是的大总统，我已经将龙脉毁了，秦家老祖的墓也沉入阴河，天下不会再诞生拥有皇帝命的人，你可以派人去查。”我解释道。

    我的话音刚落，一声枪响传来。

    我看向父亲，只见他的心脏处登时血流如注。

    袁世凯手里握着枪，一脸笑意地说道：“你们看，即便是命定的状元，也撑不住我一枪。”

    父亲身形踉跄，看着我哽咽说道：“儿子好样的。”

    嘭！

    又是一声枪响，父亲头上的血溅在我的脸上。

    “如果撑得住，那就再补一枪。”袁世凯吹着手枪上的烟得意说道。

    那一刻，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过父亲这些年来的音容笑貌，我想起自己小时候顽皮，总是骑在他的背上，说要骑大马，他从来也不生气。

    想起有一回生病发烧，老太爷出诊没回来，他光着脚就背我到邻村找郎中，脚掌被扎得淌了一路的血。

    想起奶奶去世的那天，向来沉默寡言的他，哭得撕心裂肺，把一旁的我吓坏了，如今想来，那时的他也不过才二十出头。

    父亲从来也不和别人打架，当别人在他面前说爷爷被浸猪笼的丑事时，他能做的除了沉默以对就是埋头读书。

    父亲十岁时科举还没废除，他以乡试第一名的成绩考得童生，就算他的老师也排在他后面，他的状元之才名副其实，诗词歌赋向来随口即来，但因为科举被废，所以父亲一直都郁郁寡欢，最后无奈做了教书先生，教些七八岁的幼童读书。

    父亲唯一的缺点就是懦弱，小时候我总是埋怨他，别的小孩子被欺负都叫自己爸爸欺负回去，可他却不曾帮我，还跟我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十二岁冠礼那年，母亲在一旁哭得像个泪人，说我长大成人了，父亲却在一旁傻笑，还叮嘱母亲以后要定期买肉给我吃，生怕我长不高，生怕我长得跟村里有些营养不良的小孩一样。

    再后来父亲就时常叮嘱我读书，时常考我诗词歌赋和名人典故，每年春节时都领着我到镇上帮别人写对联，我读书懈怠时，他就告诉我，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父亲还说，夫为人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所以当子弹穿过他心脏之后，他和我说的最后一句，就是对我的肯定。

    儿子，好样的。

    父亲栽倒在我的怀里，我下巴翕动，双眼模糊地跪在地上，喊着爸爸。

    我抬起头，哭着质问袁世凯：“我是皇帝命你杀我就行，为什么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