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只有魏可染这样的谋臣,能这般纵容主公。
若是换作青州梅士徐攒,只怕没等只觉得主公到幽州,就先给主公一刀了。
张幼初手捏土遁诀,大拇指按在地上,这次土遁捏的很准,直接到了城门外。
蔺畚斗并未带上,因为张幼初这次打算来个偷杀,怕蔺畚斗道行不够,显露马脚。
一开始并非如此,他想的是直接杀入府中,但毕竟王可痴不来,那总是要换个办法不是?
只是幽州他并不是很熟悉,只知道那袖子精和苏象合伙,开了一家包子铺,可幽州城这么多包子铺,这下子是有的寻了。
张幼初眼睛一番,忽然心生一计,一把拉住了一个行人,笑道:“劳烦这位大哥,请问一下,这幽州城最难吃的包子要在哪里买?”
“嗨,你这怪人,怎么买最难吃的包子?”
“癖好,癖好而已。”
“嗯,我还真知道有一家,你去城南那一片看看吧。”
镇江城,南城门。
有一辆没有车夫的马车出了来,停在了一棵树前。
“魏某,见过黑山小宗。”
王可痴看了看,冷起了眉毛,手里按着铁水玄英,好像一言不合就要出手一般。
“王惊文的徒弟,你来这儿干什么?”
魏可染下了马车,丝毫没有畏惧那把天下鼎鼎有名的道剑。
“天下人谁都可以杀魏某,偏你大黑山不能。”
“知道,所以你来做什么?”
魏可染笑了笑,看了一眼那蜂鸣不已的铁水玄英,道:“别叫了,带你去找孔非淳。”
“当真?”
“当真。”
于是玄英剑息声,而马车上多了一个人。
大車拉着魏可染与黑山的小宗,一路走。
即便是大車脚程快,也走了小半会儿,一直走到了一座村落才停下脚步。
此处,是童罗谷村。
魏可染先下车,孔非淳后下车。
两人一并看着,这是一处几十户的小村子,正当上午,都在田间,村子显得更加破败。
“孔非淳呢?”
“别急。”
魏可染说完这两个字,拉着大車径直前行。
王可痴木讷的紧跟其后,并未察觉丝毫不寻常。
两人从村头,走到了村尾,泥房篱笆,乡间小路,野狗乱吠。
有几个孩子看着两人,不敢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大車和马车。
“这里,没有。”
“别急”
村尾处有一个老妪,白发苍苍,面皮像刀刻了一般,一层层的松弛皮囊堆在一起,嘴皮内凹,想必是没有了牙齿。
此刻,这位老妪坐在树下休息,正拿着一杆锄头,用两只手扶着。
“婆婆莫怕,小生姓魏,是镇江的书生,来这儿采风,想问您一些庄稼事儿。”
王可痴见魏可染半蹲在地上,他只觉得奇怪,这般有失体统的事情,怎么能发生在圣人门下?
“噢,是什么风,什么事?”
魏可染提高了声音,道:“问你些庄稼事?”
老妪笑了起来,果然没有牙齿,指了指大車。
“问吧,你这牛不错,就是车小了点。”
魏可染没解释什么,而是道:“看婆婆拿着农具,那您儿子呢?”
“大儿子老死了,老二被狗胡给杀了,小儿子走丢了,可不是他们不孝顺,可不是,可不是的,他们是实在没办法,我这三个儿子,都是顶好的!顶好的!”
最后三个字“顶好的”,提高了一度,皱褶的老脸上一副认真的模样。
王可痴不由得心中一叹,生活如此窘迫,仍旧不怨天尤人,见人仍夸耀自己的三子,道:“婆婆真是好心性。”
魏可染看了一眼王可痴,低声道:“蹲下说话,婆婆耳背。”
王可痴想了想,收敛道袍,蹲了下来。
魏可染继续问。
“您做得了农活?”
“做得来,打谷子去年打了大半袋,省着些也不够吃,亏得今年不多收税......”
“那您能挑得过来吗?”
“我一次只能挑十斤。”
“婆婆,您年纪多大了?”
魏可染问到这里,那婆婆陷入了沉思,半晌,才笑道:“噫,数不清了,我七十八岁的时候,老头子没了,在之后就记不清了。”
说着,那老婆婆用骨节突出的老手,擦了擦眼角,然后扶着锄头站起来。
“歇够了,歇够了。”
说着,便走过去了,一步两步,奇慢无比。
魏可染站起身来,道:“走吧,小宗。”
王可痴只觉得辛酸,八十岁的人,走路都很吃力了,却仍旧需要扛起锄头,在泥土中生活。
魏可染见王可痴没有言语,低声道:“怎么,不去找孔非淳了?”
“去。”
“这位婆婆,可能一生没有做过马车,没住过楼阁,没见过绸缎,甚至,没吃过一道真正的‘菜’,就连视若珍宝的三个儿子,也都没有了,我现在做不来别的,马车倒是有一辆,不知小宗能否让了位置,让婆婆坐一回马车?”
王可痴站起身,看着魏可染,认真道:“自然。”
于是魏可染拱手,拉着大車朝前快走,一路疾呼。
“婆婆,上马车来。”
“马车?噫,我当是牛车,新鲜哩,老头子娶我都没坐过,嗨呀,不坐了不坐了,坐不来......”
王可痴站着,一时不知所措。
幽州,城南。
张幼初看着面前这间包子铺。
认定了这里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没有招牌,没有客人,没有掌柜。
甚至可能连包子都没有。
只有一个大大的售字。
“苏小侠,找你喝酒来了!”
于是帘子开了,走出一个蒙着眼布的刀客来。
“现在?”
“不要和他去!苏大侠,来者不善,善者不......”
张幼初瞪了刚出来的焦阑直一眼,焦阑直只能把剩下的话吞了下去。
“直说。”
“昨天夜里,发生了一件事,镇江港口那边来了一艘船......所以,我要来杀这等伤天害理之徒!”
“同往。”
焦阑直见状,立刻傻了眼,然后拉了拉苏象的袖子,苏象不为所动,焦阑直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就知道你没好事情,都躲到幽州了,还是避不过。”
苏象解释了一下,道:“当往也。”
“知道了知道了,去吧去吧,张公子,我告诉你,苏大侠要是......”
张幼初看了一眼焦阑直,认真道:“焦生放心,我死他先。”
焦阑直不由得重新看了看张幼初,没有说什么。
“一会儿我们夜里动手?”
“现在去,夜里,饮酒。”
张幼初笑了一下,苏象果然豪气,于是道:“那便听你的,商量一下,一会儿若是遇到强敌,我先来挡还是你先来挡?”
苏象想了一下,认真的说了六个字。
“看我眼色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