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日一早。
新雨后的滋味,总是新鲜。
张幼初摸了摸鼻子,紧闭着的眼睁了睁。
透着缝隙看了看,原来天已经亮了,城门外还有不少拉着车的商户正在行商。
扭了扭疼痛的脖子。
一转头。
有一个小道士,坐在身旁。
“道兄,你醒了?”
张幼初点了点头,强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
“昨天喝多了,喝多了,真是......”
王可痴摇了摇头,笑了一下,道:“道兄,你是真性情,无碍的,无碍的。”
张幼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揉了揉脑袋。
好在大黑山并无下黑手的恶名,不然昨晚上可真危险了,看来喝酒果真误事。
正笑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猛得一拍脑袋。
“不好!慎伯让我早上去来着!我给忘了!”张幼初说完,急忙道:“晚上再来找你!”
王可痴摸不清头脑,愣愣的点了点头。
张幼初急急忙忙的走到镇江帮,却见着了安龟年和马猴到帮中述职。
他二人也是今天一大早回来的。
当即笑了一下,道:“回来了?”
安龟年一扭头,恭敬的弯腰,道:“帮主,顺利归来。”
马猴也是笑。
这两人到并州的时候,正是好时机,再晚一步,并州粮价就得飞涨不可。
“干的不错!回头有赏!”说完,张幼初摆了摆手,笑道:“去找魏先生吧,我这边忙着。”
说完,安龟年一笑,道:“老兄,既然见了帮主,你去粮仓交接一下吧,我去见魏先生就可以了。”
马鹿想了一下,粮仓那边新来不不少粮,确实需要他去处理。
“好,替我给魏先生问好。”
安龟年点点头,转身入门。
一直走到了别院,敲了敲门。
“魏先生,安龟年回来述职。”
魏可染正在看书,听到这里,道:“功臣回来了?快请进来。”
安龟年进门,垂手而立。
将事情讲了一遍,大抵算得上顺利。
路上遇到了一次劫匪,被他们反杀了一通,把取得的头颅挂在商队前,这一路是平安无事。
魏可染也没多评价这事儿,而是道:“不是把心腹都带上了吗?为何最后没动手?”
安龟年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想要辩白,却又不知怎么说。
就这样立在那里。
片刻,安龟年叹息了一声,知道什么事情在魏先生面前都藏不住,道:“帮主待我不薄,狗子我,总不能给帮主丢人不是?要杀要剐,魏先生你看着办吧。”
魏可染点了点头,仔细的看了看安龟年。
“哪有这样严重?做的不错,去吧,息来粮行离不开你。”
安龟年愣了一下,旋即扶了扶帽檐。
“魏先生......”
魏可染皱着眉,无奈道:“依着我的意思,便是杀了你,便是不杀,也决计不能再用你,——但咱们帮主不同意,他说,总觉得你这样的人物,没有点野心才不正常,有点野心他能容忍,说明你底子干净。”
安龟年热泪盈眶,噗通跪在地上。
“魏先生,帮我给帮主问声好,就说安狗子今天,把命给他了。”
魏可染点了点头,低声笑道:“这事儿,不要声张,快些去你的粮行,这几天繁杂事情可不少,去晚了忙不过来,别说我没提醒你。”
安龟年不知道说些什么,抹了抹眼泪,一弯腰,走了出去。
安龟年这边刚走,魏可染身后走出一个人来,正是随着商队去了幽州的游士房郎侍蔺畚斗。
“魏先生,为何不告知他,那女人有问题?”
魏可染摇了摇头,眼睛依旧看着书卷,不经意道:“不用讲,他自然会知道的。”
蔺畚斗疑惑的想了想,却没再出声打扰魏可染。
那边,安龟年到了粮行。
依旧是那熟悉的小楼,依旧是那个大大的吊秤,上面浮着一层米屑。
满楼的人叫自己“掌柜的”。
还有不少百姓,一见自己回了来,都笑着。
“安大掌柜的,您可回来了!”
“掌柜的吃了吗?”
安龟年不解,却也笑着一一拱手。
等上了二楼,找来一个账房问这些事。
那账房把事情说完,一直讲到张幼初扯了张油鼠的一个耳朵。
安龟年只觉得脖颈一凉,好像是被钢刀掠过,刮了一层毛的感觉。
他深知镇江帮底子,哪里有张油鼠这个人?都是捏造出来的。
只是,若是没有张油鼠这个人,恐怕,少了一只耳的人,就是自己了。
不,那是帮主弟弟,所以这一只耳朵能息怒。
若是自己......安龟年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他只觉得凉飕飕的。
想到这里,安龟年忽然想起了此间种种事。
只觉得心惊。
“备车!下楼!”
安龟年上了车,一直走到城北外不远的村子。
有一间房子,门是南苏木的,推开瞧,院子四间对开门的,外面养了不少的花草。
“香儿?”
叫了一声,无人应答。
安龟年皱着眉毛,一直走到屋子里。
正中间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的,是一张发臭了的薄薄人皮。
安龟年大惊,手摩挲着,这肌肤他熟悉极了。
撑开来瞧。
“香儿!香儿!”
青州,烟台港。
朱银珂坐在断桥上,用脚荡着渤水,看着港口挑夫挑着货物。
笑着,道:“还敢回来?”
桥底下,映出一张血红的脸来,却看不清五官。
“主上,血泥无能。”
说着话,好像能看见嘴巴。
朱银珂笑着,声音好听极了,脚就在那张脸的嘴角边上。
踢了一下水。
“算了算了,余姐姐也不是那么好杀的,何况还有一个烦得要命的魏可染。”
说到这里,朱银珂用脚踢了一下血泥的红脸。
“别以为我给你找些理由,你便无事了,要不是我去不了幽州,哪里还用得上你!现在,给我滚回幽州去!下次,再杀不掉余春猫!我就要杀了你!”
血红脸的血泥沉了下去,也不言语。
朱银珂想了想,那白皙的脚依旧打着水花。
“若是那小呆子劫了银子就逃,我就不信余姐姐不出幽州探查!真是,哼......有点意思。”
说着说着,朱银珂站起身来,背着双手。
“唉,想念王爷了,怎么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