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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三十九年事:第五十二章 逢场

    幽州,大将军府。

    老将叶连召此刻正在书房看书,侧躺在椅子上,一只手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

    有卒子连敲三下门,十分急切。

    “大将军,有军情要报。”

    叶连召伸了伸筋骨。

    “进来。”

    小卒子推门,披着一身轻甲,呛呛的跪在地上。

    “大将军,镇胡关有要军情急报!”

    叶连召点了点头,放下手中书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卒子。

    “说吧。”

    “昨日未时,克将军与卢将军已夺下镇胡关,逼退胡王贺律,斩敌三千余,后部兵马两日内抵辽东县。”

    叶连召点了点头,表情都未有变化,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唔,本将已然知晓。”

    “大将军,其二,克将军有密信一封,附胡刀一柄,还请大将军亲启。”

    “取来。”

    信在身上,刀在门外,一并递了上来。

    叶连召挥退了信卒,启了蜡封,低眉细细读着。

    半晌。

    老将眉头一挑,看了看那柄血迹斑斑的胡刀。

    “唔,看来,山摇知道这件事了,倒是不好处理。”说完,老将叶连召将信封随手一扔,掂量起那把胡刀来,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张小儿来幽,曾予我言,称‘一贤治国,天下太平;十贤治国,天下大乱。’当初还不觉这话如何,如今想来,却是颇有道理。”

    说完,老将叶连召解开了胡刀的皮护手,再用手按住刀背,用力一正。

    刀身一拧,叶连召松开了手,将胡刀轻轻的放在了书案之上。

    这柄胡刀,与幽州军大手刀,别无二致。

    镇江,童罗谷村。

    吴老汉正在筛稻谷,就听隔壁赵老爷子骂儿子赵大。

    “你个败家的不肖子!当初让你不要存什么息粮!你非要存,现在好了,打水漂了吧!一家老小,全喝西北风吧!”

    听到这里,吴老汉眉头拧了一个疙瘩,他家还有一石粮在息来粮行里存着呢,听这言语间的意思,怕是那粮行要关了,老天爷,怎么知县老爷做的保也不准?

    “要是往常时日,卖了这间房子,也能混个吃喝,只是现今要收‘春耕税’,一块银子就只顶半块使!就是倾家荡产,也......”

    赵老爷子的声音越发激动,还夹杂着几声大喘气,说到这里就已经说不下去了。

    赵大噗通跪在地上,脸皮发青,磕了一个头。

    “爹,你放心,说什么也不能倾家荡产,大妹你照看好了,我去入役!”

    抢丁入役一年,免一年税钱。

    吴老汉一听这话,顾不得心痛自家的粮,忙放下筛子,拧着眉头,翻过了矮栅栏,急道:“入什么役,赵家小子,这年头入役的,都去修了镇胡关了,有几个能回来的!”

    “吴叔。”

    赵大忙起了个身。

    赵老爷子咳了一下,用手捂着胸口,人已经站不起来了,都由他那女儿扶着。

    “吴老弟,扰着你了。”

    吴老汉拧着眉。

    他家里有几块三等好田,一年纳税不成问题,填饱一家人的肚子后,还能有些许结余。

    “老哥说的什么话,咱邻居住了几十年了,我家儿子都是你给的名儿,你家再去寻些粮米,差多少不够税的——”说到这里,吴老汉一咬牙,“我给补上,说什么,也不能让孩子去做傻事!”

    赵老爷子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赵大那边去筹粮,但这童罗谷村又没有几家是富户,又逢着税收,哪里筹的到。

    挨家挨户的敲,便吃了挨家挨户的闭门羹。

    另一边,吴老汉带着儿子,一路也到了镇江城。

    果不其然,息来粮行门前是黑压压的挤了一下子,连带三条巷子都是人。

    吴老汉看不真切,喊身旁的大儿子去看。

    吴家大儿子人高马大,挤了进去,不一会儿,喘着粗气回了来。

    “爹,门前有个大胖子,正坐在那喝茶,说粮行已经没粮了,让大家滚蛋。”

    吴老汉一拍手,暗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就没有个进去的?”

    吴家大儿子一摇头,道:“门前站了十几个带刀的护卫,谁敢近身。”

    吴老汉叹了口气,低声道:“那便算了,走吧。”

    正说着,就听里面一阵喧嚷,人声忽然嘈杂起来,一个个排着脑袋朝里面瞧。

    吴家大儿子丢了句“我去瞧瞧”就没人影了。

    息来粮行正前,有一块空地,放了一把躺椅。

    张幼初画好了妆容,捧着肥胖的肚子,正躺在躺椅上,呲溜溜的喝茶。

    左右各八名的精壮汉子,相对而站,穿的是一水的息来粮行的蓝袖水袍,腰间横着一把长刀。

    逼开来问的百姓。

    这茶正喝着,忽然进来一个偏瘦的汉子,也不管那带刀的护卫。

    指着张幼初的鼻子,高声道:“我的粮你凭什么不给我!”

    张幼初眯着眼,鼻腔里哼了一声出来。

    “给,只是稍晚了些。”

    “一开始存粮,可不是这么说的!说的是存粮任取!”

    “是了,那幽州税还是一向四月份收呢,你怎么不去闹?”

    人群里一阵哗然,当街议论政事,只怕要惹出是非,已经有人朝后退了。

    “你是谁?”那瘦汉子指了一下张幼初,又道:“我存粮时候的安掌柜的呢?”

    张幼初呸了一口,冷声道:“那厮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某兄手底下的一条狗,张某才是这息来粮行的东家!识相的,现在就给我滚!”

    那瘦汉子脖子一梗。

    “我偏不滚!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长刀抽起,寒光四溢,一刀砍在了那瘦汉子的胸前,喷了好大一口鲜血。

    溅上半空。

    人群一阵惊呼,再也没人敢问粮,只向后跑。

    吴老汉奋力挤进人群,盯到大儿子的身形,一把捞住。

    “要命!快走!”

    见了血,敢当街行凶,哪里是生意人,分明就是一群土匪。

    人群一哄声的朝后跑,后面的不知道的,也听见惊呼,不明所以的逃,越逃声势越大。

    等人群散了不少。

    张幼初捧着肚子,踹了瘦汉子一脚,笑了一下,低声道:“马猴,这羊血味道如何?”

    那瘦汉子一眨眼,吐了一口灰尘,眨眨眼,笑道:“帮主,腥!嘿嘿,我演的像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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