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塔。
脚步声回荡在旋梯上。
楼梯一阶接着一阶,循环往复,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从下往上看,楼道犹如一口荒废的古井,而行走期间的人则是井中终年不见天日的幽灵,背负着潮湿而沉重的记忆,渐渐浮出冰冷的水面。
每走过一个拐角,墙壁上的烛台会突然蹿出红色的火苗,跳动的烛光照在少女瓷器般苍白的面孔和眼下蜿蜒的黑痕上,有种奇异恍惚的美感。
她穿着一身破旧的粉色套裙,因为这裙子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布料垂垂欲朽,仿佛稍用点力气,它就会化成一滩碎片。而事实上,裙子上确实有几道撕裂开的痕迹。
那是多少年以前,她曾被玩偶们拖着,衣料与地面摩擦留下的痕迹。衣裙下脆弱的肌肤,也被地面上的沙砾石子擦出了一条条淋漓的血痕,都已消失不见。
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滑冰冷的肌肤,并不柔软,没有温度,甚至受了伤也不会流血,而是违反正常生理的快速愈合。
伤疤会消失,但记忆却不会磨灭。
有的时候,人自己都以为已经忘了那些陈年往事,而事实上它们已经烙入骨,融入血,深深地刻在灵魂深处,只等着有朝一日,被再次唤醒。
“当——”
“当——”
“当——”
钟塔的顶层传来阵阵钟声,在楼梯之间剧烈地嗡嗡震荡着。
她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着。
这钟声一连敲了十二下。
外面的那些人类,也不知道能不能冲到这里来。
想到这里,她黑玻璃一样的眼珠闪过复杂的情绪。
等钟声散去,她这才抬脚继续上台阶。
单调的脚步声继续在楼道里回荡着。
还没等傀儡少女走到顶层,前方的楼梯口上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
泥偶圆乎乎的脸上上露出一个十分人性化的喜悦表情道:“妹……你回来了。”
傀儡少女连眼皮都没抬,径直向前走着。
泥偶的身体立即张大扩展变形,把自己变成了一堵泥墙拦住了傀儡少女的去路:“不礼貌的孩子是不允许从这条路通过的哦。”
傀儡少女终于冷冷地看着它道:“你想做什么”
见她终于肯和它说话,泥偶赶紧又恢复成原型,“我没想做什么,就想和你说说话。”
泥偶又想了想,瓮声道:“你待会进去……要小心一点……”
傀儡少女神色冰冷:“我说过,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一再地被她讨厌、抗拒着,泥偶终于有点不高兴了。它粗声粗气道:“你这颗心的主人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她和你原来的性格差的真是太大了。怎么说当初我总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
傀儡少女的金属手指已经洞穿了它的胸口,它还没说完的话彻底堵在了喉咙里。
泥偶呆呆地低头,看着胸口的大洞。
没有血,不会痛。
“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用不着你来提醒,”傀儡少女语气森然,黑玻璃一样的眼珠闪动着冷光,“还是说,你以为你袖手旁观,我就该对你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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