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路拾有些沮丧。
当日在城主面前,凭着一腔热血,以及对公主安危的担忧,头脑一热就接下了刺杀的任务。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确实太冲动了。
昨日夜探藤原府,什么都还没探出来就被发现,虽然没被当场抓住,但是府内的警戒肯定会提高,以后再想潜入更是难上加难。
今日在藤原真人去往大至寺的路线上踩点,来回走了几遍才发现,自己就算武功再高,归根结底还是个普通百姓,哪里懂得这些间谍方面的知识,街道就摆在眼前,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伏击的地点。
虽然路拾不断的给自己打气,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只要自己肯动脑子,总能想出来办法的。
但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有些失落。
既然来回走了几趟也没什么收获,不如先去别的地方看看,晚些回到客栈后再细细思量,从长计议。
谁知就在路拾转身准备离开之时,也许是上天垂怜,一顶轿子从他身边经过。
京城这种地方,乘轿子的人太多了,一路上路拾也遇到了不下二三十个。
但是这顶轿子不同。
轿子与路拾擦身而过的一瞬间,路拾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
这感觉很微弱,如果是个普通人,或者昨天以前的路拾,没准就忽略过去了,但是路拾昨夜刚从藤原府出来,这个感觉他绝对不会弄错。
这就是昨夜从藤原真人卧房里传来的气息!
准确的捕捉到这一点的路拾浑身一震,大有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就是这个气息,自己绝对不会感觉错!
这轿子前后除了四个抬轿的轿夫,再没有任何护卫,路拾甚至有一种当场拔刀的冲动。
但是仅凭这一丝微弱的气息,还不能确认轿中人就是藤原真人,甚至不能确定昨夜的气息是不是藤原真人所发出,万一弄错了,打草惊蛇不说,自己恐怕立刻就得出城逃命,刺杀的任务也就不用提了。
“先跟上,确认是不是他。”
强压住激动的心情,路拾假装混不在意的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等那轿子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远远的跟了上去。
四个轿夫都是身强力壮的壮汉,再加上经验老到,虽然抬着一个人,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城中人多巷子也多,他们七拐八拐的,给路拾的尾行增添了不少困难。
还好路拾虽然没有什么跟踪经验,但是体力和速度都远高于常人,即使对方暂时从他视野中消失,也能利用速度的优势迅速追上,总算是勉勉强强没有跟丢。
至于有没有被发现就不好说了。
不过看对方的速度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应该是没被发现……吧?
身边的景色渐渐陌生了起来。
路拾来京城满打满算也不到两天,连京城的十分之一也没有转遍,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位置。
“希望不是已经被发现,对方正带自己进入什么埋伏圈吧……”
路拾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不过很快,他就放下心来,因为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建筑——昨天进城时经过的城门。
城门口不远处的地方已经停靠了一辆马车,四个轿夫将轿子停在了紧挨着马车的位置。
“这是要出城?”
轿子和马车之间的距离非常近,路拾所在的角度完全看不见轿子和马车之间的情况,但是按常理推断,轿中的人应该是要换乘马车出城。
路拾连忙变换自己的方位,希望能确认轿中人是否上了马车,但是等他找到合适的位置时,马车已经行动了起来,缓缓的向城门口驶去。
而那四个轿夫则是原地坐了下来,似乎是在休息。
“看样子对方应该是上了那辆马车,但万一这是甩脱跟踪者的障眼法,其实他还留在轿子里怎么办?”
路拾有些左右为难,今天这样的天赐良机,若还是跟丢,那自己可真是没用到家了。
趁着马车在城内不能高速行驶,路拾连忙发动身法,借助路上行人的掩护,先马车一步跑到城门口。
马车缓缓的从身边经过,再次感受到了那淡淡的阴冷气息,路拾终于放下心来。
看来轿中的人确实是换上了马车。
看着前方缓缓行驶的马车,路拾有些不解,藤原真人这么大的官,出城竟然连一个护卫都不带?而且他不是病得很重吗,不好好在家待着,出城做什么去?
“无论如何,跟上去肯定没错,看他们偷偷摸摸的样子,接下来没准会有大发现。”
抛开心中的疑虑,路拾专心跟了上去。
出了城门,马车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很快把路拾甩在了身后。
不过路拾本来也不敢跟的太近,城外的行人数量骤然变少,离的太近很容易被发现。
还好虽然行人少了不利于隐蔽,但同时城外没有了那些挡视野的建筑,倒是不用再担心跟丢。
路拾远远地吊在马车后面,那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一小会儿,就拐到了一旁的小道上,接着进入了附近的村庄。
“跑到这小村子里来干什么,还连一个护卫都不带,总不可能是亲自来收税吧?难道是来跟这里的情人幽会?”
路拾心中恶意的揣测着,同时紧了紧扶着刀鞘的左手。
“要真是那样,可就别怪哥们坏你的好事了……”
马车最终在某个小院前停了下来。
附近的村民对于马车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兴趣,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又继续各自干各自的事情,看来这马车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路拾慢慢的拉近与马车之间的距离,同时找了个适合观察的角度,只等车中那人下来,自己好看清楚他的相貌。
来京城之前,城主给路拾看过藤原真人的画像。
虽然那是许多年前对方年轻时的画像,与如今相比肯定会有一些变化,但是一些特点是不会改变的,比如那绝对异于常人的,佛陀般的大耳垂。
一只白皙的手穿过马车的门扉,轻轻将车门推开。
路拾微微皱起眉头,这手白嫩的不像男人,更不可能是一个中年男人的手。
难道弄错了?
可是那股阴冷的气息自己绝对不会感觉错,难道昨夜的那个房间并不是藤原真人的卧房,而是这个人的房间?
路拾思考之时,那只手已经抓住车门,显然是准备探出身体来。
路拾屏住呼吸,眯起双眼,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死死地盯着车门。
车中人终于探出头来。
不是藤原真人。
来人有着洁白的皮肤和俊朗的五官,虽然那双有些过于细长的眼睛破坏了整体的美感,但无论如何不可能是年过四十的藤原真人。
最重要的是,并没有那万中无一的巨大耳垂。
而且这人一身洁白的狩衣,显然是个阴阳师。
路拾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但同时心里又有了新的疑问。
既然如此,昨日感受到的阴冷气息应该也是这个人的了,而侍女口中的“大人”也应该是他了。
但是昨日侍女提到过,“大人”的面色憔悴,而眼前这人的面色白里透红,绝对不是得了重病的样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对了,这人应该是负责贴身保护藤原真人的阴阳师,而昨日那确实就是藤原真人的房间,这个阴阳师当时也在那房间里。
这样就说得通了。
那么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要不要趁现在砍了他,剪除藤原真人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