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败战!
佣兵们似乎已经习惯边打边撤退的战斗方式。大家心里憋屈,暗自怀疑会长为什么专注训练队伍撤退和收缩阵型,搞得大家除了往后跑,没什么进攻的配合方式。
会长问向一个猎人:“我们现在去二楼,哪里能构建出防御地形?”
那猎人之前粗略地侦查过楼上的地形,很快回答:“二楼车间很多,用机器可以暂时卡住通道。”但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问出来,防御地形,构建出来做什么呢,等死吗?
其他人倒是没怎么多想,有了经验的施法者跑起来飞快,收到指示立即朝楼梯蜂拥而去,这一次就连术士阿汪都跑了个前三名。
凯撒一心想要殿后,他似乎忘记了狼人的个体实力并不弱,两剑挥空后,自己反倒被四五个狼人包围起来。
圣骑士老干急呼:“你在干什么?”不等他往凯撒的方向跑出两步,又两名狼人拦在了他的面前。
蜗牛却在身后催促道:“快走老干,别被拖住了!”
“他……”老干自然这个这个道理,他一拧臂膀,双手锤挥出无数圣光能量,将贸然上前的狼人砸个正着。狼人前肢登时被刮掉了一层皮,嗷嗷怒吼,却有些惧怕似的不敢上前。
可惜感到惧怕的狼人只是大军里的一只,更多的狼人反倒激起了血性,前仆后继朝佣兵们发起了进攻。
隔着狼群,凯撒的身体已经快看不到了。就在这时,楼梯转角的缝隙里忽然射出一根橙黄色的小箭。
紧接着,有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喊道:“爆炸啦,小心!”
这声提醒出来的时候,小箭已经落到了凯撒身边。凯撒还没反应过来,脚底掀起一阵火光!
这爆炸箭矢当然是樱花射出来的,老干看在眼里,只当是这小猎人出了乌龙,几乎想劈头盖脸给樱花一顿骂。
结果凯撒一身血迹炸上天后,被一条白晃晃的光芒卷起接走了。
落地后的凯撒眼前全是金星乱飞,耳朵只听得到嗡嗡嗡的轰鸣声,其余外界的事情一概离他远去了。但他没过两秒,又被两记耳光狠狠扇了起来。
“嘿!快醒醒,给你治好了!”耳鸣声消失了,阿卡林的声音清晰地钻进脑海。
凯撒挣扎起身,迷茫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卡林又扇了他两巴掌,见他挥手反抗,这才道:“清醒了没有?醒了快起来帮忙!”
凯撒一看周围,佣兵门来来去去都干着拆迁的事情,有的连门带框都撬了下来,有的把车间里的机器放在冰上运出来,全部往楼梯口塞。
将法力全部交付出去的橘子有气无力地走过来:“我顶不住了,阿卡林,靠你了。”
凯撒抓住他问道:“下面的人呢?”
橘子无奈道:“没人了,全上来了。别拉着我,我要去休息……”
随着一股热浪袭来,底下的狼人发出惨叫声。原来大家把一台大型的机器堵在楼道上,又压了一堆钢管零件上去。会长唱起炎爆术,将这些东西通通都融在了一起。
有的狼人想从空隙处钻过来,迎面吃了火烤,加上铁水浇到身上,全都受不了退下去了。
几个新人仍然悬着心脏,担忧道:“这能顶多久?”
会长摇摇头:“能顶多久顶多久。”
众人闻言,一阵唉声叹气。
算起来,破军公会的佣兵们从下午见到狼人开始就一直没休息过。走山路,战斗,又继续走山路。工厂里的丧尸虽然不强,也消耗了众人不少体力和法力。
如果下午的时候有人问起,你们破军公会的跟狼人正面交锋,有没有信心击败它们?佣兵们一定会信心十足的回答,完全没问题!
但经历了长途跋涉之后,众人那点信心已经被磨得一干二净。
狼人可能确实不强。丧尸也弱得要命。
但实际上呢?
实战中有太多要素决定胜负:体力、法力、心态、士气……
厂方到现在脸都没有露,他们也许偷偷躲在什么地方窥视着破军公会,也许根本不屑出手。但对方留下套来,行之有效地困住了佣兵。
大家忍不住在想,如果所有人都死在这里,等恐怖分子回来是不是就清理清理尸体,随手就能重新把工厂开回来?
思及至此,所有人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毛骨悚然——这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了……
蜗牛找了两圈,忽然问起周围的人,另一个盗贼去哪儿了。公会里的盗贼挺多的,一部分去接狸猫小队了,还留在队伍里的只有蜗牛和另一个贼。
那个贼刚才被派去侦查了,之后就没再回来。蜗牛这时候才注意到,急忙向大家打听。
狼人还在一楼虎视眈眈,刚连续经历战斗的众人都十分疲倦,巴不得多休息个三五秒时间。被蜗牛一骚扰,有人便恼怒道:“你在这里问什么?这么急自己出去找他啊!”
蜗牛便骂了他一句。
双方火气十足,这就要打起来的样子,另一人劝道:“行了,都别吵,自身都难保了,等安全下来再说吧。”
在场只有莫逆是第一次和狼人交手,他捂着手臂伤口的周围,向阿卡林道:“狗牧师,这东西不会感染吧?”
阿卡林正坐在墙边,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莫逆见他脸色发白,不由问道:“你没事吧?”
阿卡林没有回答,默默地将脸埋进臂弯。这下莫逆知道,阿卡林的身体状况恐怕不太好,换作平常,这狗牧师早就嘲讽起来了。
这可奇怪了,一路上过来,阿卡林的表现是所有人之中最为亮眼的,大家私底下都称赞他“有店长的威风”。现在威风不见,莫非不小心受伤了?
在旁的凯撒欲言又止,刚巧,他看到会长往这里瞥了一眼,凯撒便走过去问:“红光,阿卡林他……”
“我知道,现在先别想。”会长打断了他。
现在战况紧急,阿卡林又是主力治疗师,他忽然间失去了战斗能力,凯撒怎么能不想?他一脸焦虑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不知哪个佣兵抱怨道:“今天大家怕是都要交代在这里,早知道,我怎么也不愿意过来。”
大家战斗艰难,谁也没心情回应这种牢骚。
会长却上了心,高声道:“谁说的?站出来!”
盗贼蜗牛探出半个身来,应道:“我说的。”
会长问:“你挑这种关头发牢骚,居心何在?”
蜗牛撇了撇嘴:“那我说错了呗。”
会长道:“你这次回去赏金扣一半,队友出事了一个人加扣你十金。”
蜗牛等了两秒,忽然瘪着嘴嘀咕道:“说完了?我还以为你又要哔哔老子半天,原来只会扣钱,CaoNM。”
莫逆原本闭着眼休憩,蜗牛阴阳怪气的话令他十分不爽,不禁吼道:“你特么能不能闭嘴?”
蜗牛道:“老子说有错?对面什么实力都没搞清楚,莫名其妙带我们来这里送死。这不是你这个当会长的有问题?”
“CaoNM,老子……”莫逆暴脾气上来,差点要端着武器跟蜗牛干起来。
凯撒见势不妙,蛮横地将莫逆限制到一旁。
会长问道:“那等你把他们调查清楚,人家也准备好了来炸城的时候,你会不会心甘情愿去送死?”
蜗牛道:“我就一定要送死?”
会长便道:“你不需要送死,你也不用当什么佣兵了,回去卷铺盖走人。”
一句“卷铺盖走人”射中了在座每个佣兵的心脏。
会长的目光扫过众人,罕见地没有多说第二句。
他知道,有的道理是共识,即便再年轻的佣兵,也不需要别人为他解释“到底什么是佣兵”。
佣兵就一定要赴死吗?
谁说不是呢?
抱有蜗牛这样心态的佣兵不乏少众,他们对工作的理解止步于“我付出,我劳动,我应得”,但归根结底,佣兵世界远比这九个字残酷太多。
破军公会是一家驻城公会,福利和待遇都比其他公会要好上一些,在野佣兵更不用提。安伯米尔许多人哪怕没有学习法术的天赋,也要削尖了脑袋往破军公会钻,为的不仅是一口饭吃,更是在这不知能活多久的乱世里多享受几天三餐饱腹、睡眠充足的生活——他们可从来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如果会长问这些人,“你们过两天要去跟恐怖分子打架,而且十有八九会死,你们来吗?”
他们想也不想就会应承下来。
只要让他们享受到应有的福利。
公会没有把这些人全都收下,只是因为他们没有相应的能力,对战斗帮助不大。如若不然,蜗牛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在这里?
佣兵的世界,就算是安伯米尔这样偏远的地方,也都是“你不付出,多得是人比你愿意付出,你不努力,多得是人比你努力千百万倍”这样竞争恶劣的环境。
蜗牛原本也是明白这些的,只是时间太久,他忘记了。惜命没有错,所有思想都无关对错,只是世界不听人言,就是这么残酷。
一番对话引起了佣兵们的注意力,楼道两边的墙面竟不知什么时候被狼人掏出一个洞来!
几个使用大武器的战士在这里都施展不开,只有凯撒迎上去,举剑便捅。
谁知狼人抓住他的剑,硬生生挤了进来,无论是被冰霜打击,还是被火焰炙烤,都没有退缩。
换做平时正面作战,这名狼人可能已经抱着伤口退居二线了。但它们之中也有这样悍不畏死的一员,在极端的情况下割舍生命带头冲锋。
有一就有二,后面的狼人都顺着这个洞攻进了二楼的车房。
蜗牛见事不可为,吞下口水,怒骂一句后转身遁走。
他既然已经被开除,也没必要陪着破军公会等死。
盗贼自有潜行的法门,单独行动起来,多少狼人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即便破军公会团灭在这里,他还是能安然无恙地逃回安伯米尔。
冷笑间,蜗牛便从窗户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