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瞻问牧清：“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法凝聚元气的？”

    “大约是从周岁开始的。”牧清解释道，“据我父亲说，我出生时他摸过我的骨骼，他认定我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可是到了我周岁那天晚上，我突然高烧不退，持续了十天之久。就在他们认为我十死无生之时，我忽然又阴寒裹身，持续也是十天之久。等阴寒之气褪去之后，他们就发现我无法凝聚元气了。“

    范瞻若有所思，思有所得。他说道：“难怪你会被人种下如此恶毒的封印术。原来你在周岁的时候就被人灌输大圆满元气了。“

    “什么意思，大圆满元气？“牧清懵懂，”我丁点儿元气全无，何来大圆满之说？“

    范瞻解释说道：“你所谓的元气丁点儿全无只是假象，你身上藏着一座宝藏，宝藏就是澎沛无比的元气。这些元气若是被解封，恐怕就是我——“

    “怎么样？“牧清感觉自己呼吸有些急促。他感到困扰自己十九年的死局有可能在今夜解开。

    “——也不如你丰沛。“范瞻疑惑说道，”是谁把如此丰沛的元气封印在你的身上？为什么要封印给你？他是谁？“

    牧清呼吸急促。“管他谁是谁。老范，你能不能帮我解开这些封印？”

    范瞻凝重地看着牧清身上的封印图案，手指在那些灿若星辰的封印图案上摸索蠕动，时而喜悦，时而愁苦。“应该——”

    牧清呼吸更加急促，他仿佛看到了元气满满的曙光。“那还等什么，赶紧帮我解开。”

    “——解不开。”

    “什么？“牧清跳叫而起，他苦等十九年，今夜突然知道封印自己元气的封印术叫做八部尸鬼囚龙术，就在他满心欢喜地以为终于有人可以帮他解开封印的时候，他被无情地告知‘解不开’三个字，这种挫败、窒碍的打击是巨大的。他盯着范瞻的瞳孔，他从范瞻的眼睛里读出的情绪是真诚和遗憾，以及抱歉。他颓然坐在地上，他说，“还有什么比坐拥金山而不得更让人感到懊恼沮丧再加挫败的呢。唉~“他不死心，侧脸问范瞻，”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

    范瞻面部表情是凝重的。他用点头的方式回应无法解开八部尸鬼囚龙印。

    “我不信。“牧清还抱有一线希望，”你法力通天，你一个人都能发动比如地陷天火那样的强大法术，一个简单的八部尸鬼囚龙印，怎么可能难倒你？“

    “八部尸鬼囚龙印可不简单，这种封印术奥妙繁杂是智慧与力量的集大成。能施展出这种封印术的人一定是人中之龙。“范瞻开始给牧清解释为什么无法解开封印，”在你身体里储存的那些元气就好比是一头黄金巨龙，是纯正的龙阳之气。但是它被八种至阴的尸鬼之气封印囚锁着。“

    “谁这么讨厌，给我种下这么险恶的封印术。害我满身元气无法使用。”牧清颓丧不已，“他跟我什么仇什么怨？“

    范瞻说道：“给你种下八部尸鬼囚龙术的人应该和你并无仇怨。他是好心。“

    牧清不满范瞻这种说法。“好心？好心在哪里？他好心还会给我种下封印术，让我学不得元气？“

    范瞻揣测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给你灌输元气的人和给你种下八部尸鬼囚龙术的人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还有这种事情？”牧清拧眉而问，“你凭什么这样断定，依据是什么？”

    范瞻说道：“还记得你刚才说，你周岁时突然高烧不退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高烧就是因为你得到了那人冠绝天下的毕生龙阳元气。你年龄幼小，不过周岁之年龄，如何承受得住他毕生元气之力的强行移入？”

    “那后来我为什么又阴气鼎盛，持续十日之久？“

    “也许是因为你年纪太小，无法承受那些纯阳之力，那人才想出了阴阳调和，平衡遏制的八部尸鬼囚龙术。简单说就是他希望以阴治阳。”范瞻指着牧清胸前后背的封印图案说道，“夜煞、修罗、青灯、狐火、猫鼬、姑获、般若、魍魉，他把这八种阴煞尸鬼的力量封印到你的身上，经过十日调和，正好平衡了你体内的龙阳之力。“他由衷赞叹，”能想出并执行这种封印术的人一定是人间奇才。如有可能，老夫真想一睹他的容颜。“他不忘告诫牧清说，”你不要怪那个人，他的初心一定是善念。只是后来出了偏差。不论如何，他能把自己毕生元气都灌输给你，就是惠泽你的人生。“

    “那些元气我都用不了，谈什么惠泽？“

    “用不了元气并不等于没有元气。也许某一天，你找到了给你种下封印术的人，他自然会给你解开封印。”

    “他要是死了呢？“牧清说道，“我猜十有八九是死了，不，肯定是死了。这都小二十年了，也没见到他来寻我。死了死了，一定是死了。他死的好，死得妙。他要是不给我封印元气，我自己也能修炼，可他一死，他的元气我用不了，我的元气也无法修炼。丧气。”

    “不要灰心。假以时日，也许你就能找到办法。“范瞻开道牧清，”办法总比问题多。你耐下心来一定会攻克这个封印术。你要时刻记得他是好心。这一点我无比确认。“

    牧清无法原谅那个给他种下封印术的人。他埋怨说道：“即便他是好心，那也得通知我——”

    范瞻说道：“也许他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或者通知我的家人吧。”牧清并不理会范瞻为那人的开脱，他说，“再或者，至少也得把解开封印术的办法留下来吧。这些年，我爹没少给我花钱找人解封，可是无一能够成功。非但不能成功，那些所谓的高人又个个都是棒槌，他们连八部尸鬼囚龙术的名字都叫不上来，比你差远了。今天我好不容易碰到了你，我满心欢喜的以为你能解开这个封印术，可是你又说解不开。真丧气。“

    “与其怨天尤人不如争其所有。”范瞻开道牧清，“你元气不施也走到了现在，正充分说明你的潜质和能力。所谓失之桑榆得之东隅，没有元气你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一线崖的战役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如果我能施展元气，岂不是能取得更高成就？如果我能施展元气，在一线崖也许就不用黄直动用千机匣了。如果能动用元气，在一线崖你就不用施展那个裂地天火术了。”牧清从地上挑起自己的衣服，扬起右臂准备深入袖子中——范瞻正好面对他身体一侧——此时他侧对篝火堆，氤氲的火光将他的半边身体照得明亮，“不过事到如今说那些也是无用了，正向你说的，与其怨天尤人不如争……“

    “别动！“范瞻正好看到牧清腋下有一块印记有了残缺，他凑上来，一手固定牧清右臂不让其摆动，一手在牧清腋下图案上摸索检查，”好奇怪，这个夜煞图案为什么少了眼睛和耳朵呢？难道……“

    范瞻这个举动，让牧清希望重燃，也许老范找到了蛛丝马迹，也许老范找到了破解八部尸鬼囚龙印的办法呢？他问：“有什么发现吗？”

    范瞻放下牧清的胳膊，他坐下来，托腮望向夜空繁星。伽蓝困倦了，她早已枕着右臂在篝火边熟睡了。没人说话，只有篝火堆中燃烧的劈柴持续爆裂地发出噼啪噼啪的燃烧声，薪火的余烬在火苗的热浪中冲入夜空消失无踪。夜已深，还有蟋蟀们的鸣叫声点缀着静谧的夜色。牧清很紧张，他看得出来，范瞻有所悟。

    范瞻终于打破了沉默，他问牧清：“你是不是会通灵之术？”

    “是的。”牧清说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怎么学会的？“范瞻呼吸略微有些局促，他也很紧张，似乎在期待某种结果。

    “我不知道啊。“牧清回答，”我突然就学会了。“

    “没人教导你么？“

    “没有啊。“

    “说的详细些。越详细越好。“

    “我只记得有一天，半边身体突然动不了了，右侧腋下灼烧一般疼痛，当我挨过这种疼痛以后，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长串的图案符咒，我照着默念了几遍以后，我突然发现我能跟我家的柴犬对话了。当时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我得了什么病，一直不敢对任何人说。“

    “那是哪一年？“范瞻面色红润，呼吸也变得急促，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和等待。

    “十四……不对，是……“牧清仔细回忆，然后无比可定的说道，”十五岁！十五岁生日那一天，错不了！“

    范瞻双掌猛击大腿，突跳起立，哈哈哈哈，他郎朗发笑，笑声穿透夜空，惊扰一片宿鸟起飞。伽蓝惊醒，坐起来，揉揉双眼，困倦地问道：“师傅，你笑什么？怎么啦？”

    “好徒弟，快去给我找拓印笔纸来。我的天哪，八部封印内含玄机，每一部都是至宝。第一部封印是……尸鬼夜煞印！“范瞻盯着牧清，目不瞬移，目光中有贪婪、有敬佩也有虔诚，他就像找到了无上宝藏，他对伽蓝说，“快去快去，我们找到宝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