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场必然会发生的叛乱,朱皇帝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
在叛乱之前,大规模的物资调动就已经开始,在居庸关后方的昌平,早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和弹药等物资。
宣大叛乱前夕,朱皇帝就把京师防御大权,交给了副总兵贺虎臣和掌控城内警察的李邦华,留下了两万羽林军守备京师,带着两万多勇卫营新军和从各地抽调出来的5个团一万多人的羽林军,西进昌平。
除开留守蓟镇的兵马,勇卫营此番是全军出动,共计9个步兵团、两个骑兵团、两个骑步兵团,羽林军出动了5个团,一个辎重团,合计兵力高达36万人,发动民夫7万多人。
征发的民夫,其实都是先前京营士兵和权贵们家的奴婢,倒是不会对北直隶的粮食生产产生什么大的影响。
京师这样的大动作,当然是瞒不过城内的官员们的。
在皇帝出发前,左都御史孙玮就带着大批文官前来拦驾。
“陛下可是要御驾亲征?”
“孙卿不必多劝,朕自有主张。”
“若陛下执意要亲征,还请先从老臣的尸首上踏过去!”
朱皇帝一脸无奈地看了看面前跪着的群臣,摆了摆手,随即一大波的东厂番子就出现。
“你们要干什么?”
“放开,你等置陛下于险地,若有不测,你等九族都不保!”
服从命令的,倒好说,只是被番子们拖到一边,像孙玮这样的死硬分子,直接就一条干净的湿毛巾蒙住了口鼻。
首辅李起元看着晕倒下去的官员们,神色有些怪异地问道:“这是**?”
“恩,学名乙醚,休息一阵就没事。”
李起元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皇帝和他商量过,御驾亲征这事没有妥协的余地,他可不想被**放倒。再说了,这位皇帝是个知兵的,后勤准备得很充分,军队动员速度虽说不比土木之变前慢,但这只军队,除开羽林军稍差一点,整体的军纪都是极好的,按照这位的理解,也是不会失败的。
此番亲征,首辅李起元等文官随行,次辅孙承宗留守,信王朱由检监国。
当然,这种监国不是真给他处理政务的权力,甚至中枢的文书都不会给朱由检看,中枢实际上跟随皇帝出行。
在居庸关,朱皇帝稍作停留,参观了一番雄伟的长城。
“此番朕若是将九边整肃完成,大明便再不需要修筑边墙了。”
“陛下,何出此言?”
“元辅可知,俄罗斯国?”
“臣在国家地理等杂书上看过,该国一路东征,日后必成我大明之患。”
“朕以为,我也大明也可学习俄罗斯国。蒙元岭北行省,苦寒之地也,该国都能逐步征服,取毛皮之利养军。漠南草原,难道还不如岭北?该地可放养朕得自泰西的美丽奴绵羊,取羊毛织成保暖的毛衣。我大明如何不能取之,收为郡县?”
新品种的羊,李起元是见过的,也见识过皇帝当宝贝的毛衣,对这类有用的玩意,这位首辅和大明的士大夫们当然都是极为喜欢的。
不过,一听皇帝的远大计划,李起元顿时就有些头疼,这位皇帝说好听点是雄才大略,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好大喜功。这塞北草原,哪里有那么好征服,他现在只希望这位不要和汉武一样发疯。
“陛下,此事,当从长计议。”
“夷狄之畏我者,火器也。征服草原,还是得着落在火器与泰西棱堡之上。广建棱堡要塞,则守兵不需多,千里运粮,粮草消耗必不会多。如今,大明已经有了以耗费钱粮最少的法子征服草原。元辅的顾虑,朕自是知晓,不会再有永乐朝一般,发兵十数万,竭尽民力北伐之事的。”
征服蒙古,最大的问题,就是驻守兵力,有了火器和简易棱堡当然一切好说。就现在的蒙古人,连铁器都不能自造,更不要说火炮,在草原上建设的堡垒线,花销也不会太大。
当然,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等到九边的军政问题都解决了,九边大军起码要有防守之力的时候,那时大明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蒙古问题。
李起元闻言,也没再多说什么,军事上东西,他其实也不懂。
二月底,大军出居庸关,向宣府进发。
大军进入延庆府和保安州地界之后,完全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许多武将已经带着家丁,跑去了宣化,把失去了建制的营兵们都丢在了原地。也是幸亏,这里的怀来兵备张宗衡和一些武将没有逃跑。
到了榆林驿堡,朱皇帝就见到了前来接驾的宣府镇文武。
“罪臣张宗衡,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到这帮人,朱皇帝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让他和一众文武平身。
见完了怀来这一路的文武,朱皇帝便和李起元讨论了下,对张宗衡的处理。
在研究了下东厂上报的情况之后,李起元说道:“张宗衡此人,为人贪鄙刚愎,多有侵吞军饷之事。臣以为,念在其有功的份上,宜暂且调回京师。”
朱皇帝想了想,能向自己服软的,总不能现在就推到敌人那一边。反正,等把九边的军队都整肃完毕,有的是秋后算账的时候。
“那便如此吧。”
对那些敢留下来的武将的处理,也相对简单。
这些人,基本都是没犯什么大事的,最多就是随大流贪污军饷,残杀士兵之类的事是没做过的,他们也明显是做好了遣散家丁,退还侵占军田的打算。
对于这些人,朱皇帝当然也不好下重手。在当下这么个环境下,犯错误才是正常的,不犯错误的武将是异类,也根本混不出头。这样一群人,品行已经算是不错的。
接下来,按照惯例,自然会有对他们的考核,考核通过了,就能继续留在军中。
到达土木堡的时候,朱皇帝稍微停留,和一众文武大臣去拜祭了阵亡将士们。
好吧,随行的文武大臣们都觉得皇帝这么干挺晦气的,因为他们如今的行军路线,和土木之变时简直是一模一样。
在前往土木堡的路上,朱皇帝突然说道:“朕知晓你等在想什么,放宽心,朝中如今没有王振,再多给顺义王一个胆子,他也是不敢请朕去北狩的。”
大臣们闻言后,还能说什么,面对这么个不着调的皇帝,他们也很绝望啊。
在拜祭完阵亡将士之后,朱皇帝不无感慨地说道:“武庙之后,亲征的,也只有朕一人了吧。”
一众大臣,都没有搭腔,对皇帝亲征,大伙都是不大乐意的,此时都憋着气,没人愿意吹捧这个过度任性的皇帝。
草原之上,土默特部大汗所住的归化城内,今日来了一位自南边的客人。
大同总兵派来的人,顺义王当然得给面子一见。
“在下麻忠,叩见顺义王。”
如今的顺义王卜石兔已经是第四代,是第一代顺义王俺答汗的重孙,和历代的顺义王一样,他是土默特各部的盟主,也是右翼蒙古公认的共主。
“请起。”
卜石兔汗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头上一顶饰着东珠的大帽,亮绸的长袍,饰着几颗宝石的金带缠在腰间,盘腿坐在上首,身下是华贵的白色狐皮和熊皮堆积而成的坐垫。
“谢过顺义王。”
“不知客人前来,为的是什么事?”
“我家将主欲起兵请君侧,还请顺义王出兵相助。”
作为高级贵族,卜石兔汗当然是听得懂汉语的,也懂得一点汉人的典故,哪里不知道清君侧是什么意思。
麻忠说明了来意之后,卜石兔汗很快就是瞳孔一缩,眯起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也在反复变幻。对于大明朝堂上的动向,卜石兔汗当然也有听闻,现在对于土默特部来说,无疑是个机会。不过,一想到押错了宝,折损了兵马,还有会损失掉的抚赏,这位很快就从恢复蒙古帝国荣光的妄想中清醒了下来。
好半天后,他才恢复了当初那副冷淡的表情,开口吩咐道:“带客人下去。”
很快,卜石兔汗就召集了各部台吉,讨论大明将要发生的内乱。
把大明国内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之后,卜石兔汗就开门见山地问道:“明国将乱,我们助谁?”
一个白发苍苍的圆脸蒙古人一边拿小刀割着羊腿肉大快朵颐,一边不屑地说道:“麻家那些人,西边那些台吉们,又不是没和他们交过手,若是他们父辈麻贵太师还在,我还会高看麻家一眼,如今这帮废物能成什么事。依我看,我们不如助南朝皇帝一把,多讨要些抚赏。”
一个面目阴鸷的中年蒙古人就开口道:“那木儿台吉,作为成吉思汗的子孙,草原上的苍鹰,我们难道一点志气都没有了?明国生乱,不正是我们趁机打击明国的大好机会?”
“素囊台吉,现在这位南朝皇帝可不简单,东边的大汗都没打过的水滨蛮子,都叫他麾下的南朝勇士击败,筑了个几千个人头堆成的小山头。对了,南朝皇帝手下不止有诸多勇士,还有能把人马都打得满是孔洞的火器。我是不想看到你的头颅被汉人砍下,毫无荣耀地和贱民们堆在一起。”
素囊闻言立刻大怒,立时就站了起来,差点没把刀子摆出来,好在想起这里是土默特的汗宫才收了手。
“你!”
卜石兔面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厉声说道:“客人还在,我们自己就要吵架吵到拔刀相向了吗?”说着手中的金杯重重一顿,酒水直接就洒了一地。
几个奴仆赶紧过来收拾,四周对坐的台吉们面面相觑,一时均是无人说话。
眼前这事,牵扯极为重大,不光是涉及到了对大明的态度,还牵扯到了林丹汗和卜石兔两个大汗,还涉及到管理右翼蒙古大臣布囊台吉,涉及到素囊和大汗当年的汗位之争,也是支持卜石兔和三娘子势力的两派势力之争,一个不好涉足进去,很有可能会带来将来的灭顶之灾!
如今的右翼蒙古,有多分裂,在这次的会议上也是体现得极为清楚。
俺答汗死去之后,后继的土默特汗已经控制不了整个右翼蒙古,除开土默特本部外,诸多小台吉们都在自行其是,而在上一代顺义王和钟金夫人三娘子死去后,整个土默特部也都彻底分裂了。
上一代顺义王逝世后,一边是卜石兔汗这个继承人,一边是素囊这个三娘子的嫡长孙,两边都对汗位势在必得,三娘子当然支持自己的嫡孙素囊。然而那木儿台吉,纠合了宣府和蓟镇到大同的七十三部的台吉,带着十余万牧民和披甲骑兵到板升城外静坐。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三娘子并没有害怕,但素囊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屈服。
有了争汗位的旧日之仇,素囊在部落内也与大汗的势力形同陌路,他与林丹汗走的更近,私底下的交往更多,右翼蒙古的台吉屈身向左翼的林丹汗暗送秋波,就算林丹汗名义上是左右翼蒙古的共主,这事情仍然是叫土默特这边的本土势力看不过眼,而素囊背后又有却热斯塔布囊台吉领着的兵马支持,从归化城到板升城,土默特本部的势力就是错踪复杂,更不必提那些散落在外,向来自行其事的大小部落了
卜石兔占着大汗的位子,然而所领不过十二部,与掌握五部的那木儿台吉和素囊台吉的实力几乎相当,青海部土默特不通音信,喀喇沁汗白洪大虽然是土默特的盟友,但也不会轻易介入土默特的内部事务。
卜石兔虽说有雄心大志,但在内部一团糟的情况下,他的野心也迅速熄灭,只剩下深深的无奈,顶多就是再观望一阵,真有便宜他才会打大明的主意。
在这样的状况下,叛军当然是不可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朱皇帝对卜石兔汗那点小心思,当然是心知肚明,也是极为不爽,不过暂时没空去寻这厮的晦气,只能让这个货再多逍遥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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