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授予第四前锋军团的编制以后,牧歌将陷阵营、破军营、太岳营、异族旗整编为第四前锋军团,简称四军团,因牧歌以副军团长级别主持四军团工作,基本上立功就能扶正,所以牧歌被许多榜单评论员归类为涨势凶猛的潜力股,他在青年武士中的知名度与号召力也逐渐确立。
与石乐志破釜沉舟的那一场决斗,给牧歌的传奇色彩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更帮助牧歌脱离了袁华的节制。因为牧歌被袁华压榨了许久,后勤、财务、编制、军法等琐碎事务反而变成了牧歌的强项,他再把文玄机调教成公文写手,把蝶衣培养成接待能手,把陆渔培养成考核黑手,立马遍地开花,把上行汇报、同行接洽、下行节制三大难关全部攻克,既能下情上达,又能左右逢源,还能令行禁止,迅速将四军团的日常工作并入正轨,成为郑玄舰队中迅速崛起的精锐军团。陆军线战团长秦冲来牧歌的驻地视察时,一路走来都赞不绝口,终于承认:“本以为你只有一腔孤勇,没想到果真是个名将之材。”
为了填补武官战死的空缺,汤显楚被升为破军营副总旗、陆渔被升为太岳营副总旗,至此,“四菜一汤”只有杨戟还雪藏在牧歌身边做卫队长,其他的都得到重用了。但是陆渔分管了纪律考核和军法执行工作,声势一下子压过了陷阵营副总旗虞龙,两人顿时成单刀之势。
虞龙对牧歌提出,考核和军法工作干系重大,应该由副军团长级别领袖分管,鉴于四军团没有其他的副军团长,那么就应该高职低配,由正职旗官分管该项工作,候选人由太岳营总旗、破军营总旗、陷阵营副总旗(陷阵营由牧歌兼任总旗,所以日常事务由副总旗虞龙主持)组成,陆渔充其量是太岳营副总旗,显然不具备相关资格。
换句话说,虞龙宁可让太岳营、破军营的总旗来管,也不肯屈尊降贵地向陆渔低头。太岳营的总旗叫太吾,破军营的总旗叫金彪,都是平调过来积攒战功、等着晋升副军团长的“镀金”党,迟早会高升远走,对虞龙不构成竞争威胁。
牧歌费劲地跟虞龙解释:他早就公开认可了陆渔在治军方面的过人天赋;而且在比邻星大撤退那生死攸关的一战中,陆渔以一人之力,镇压了太岳营和破军营的哗乱,进一步凸显了他在军法工作领域的特长。牧歌强调,一切安排都是为了增强军团战斗力为导向,坚持唯才是举,绝不搞妥协交易。
虞龙无话可说,但是他显然没有加以克制,一脸不悦地告退了。
从一开始,虞龙对上配合牧歌,对下培植党羽,他的目标就是当二把手;结果蝶衣横插一脚,救人于水火的甘霖系法术和在比邻星舍命救牧歌建立的彪炳功勋,当仁不让地坐了二把手的位置,而且蝶衣那天下无双的美貌让虞龙根本无法与之竞争,虞龙野心难平,只能屈居第三把交椅;没想到陆渔又后来居上,分管了考核和军法工作,隐隐有问鼎之意,这就让虞龙非常不满了。现在的虞龙,就跟当时跟牧歌争锋的吴宇一样,急功近利,非常浮躁。
四军团内部隐隐形成了派系,“四菜一汤”陆续完成站队,兄弟之间的矛盾全都埋在心底,桌面下的竞争已经暗潮汹涌。但是谁都不明白牧歌在想什么;陆渔的掌权、文玄机的上位,究竟是对弱势派系的保护,还是对真才实学的挖掘,就连虞龙琢磨不透。
好在牧歌威望正隆,虞龙尚处于盘龙之势,不敢跋扈得太露骨,所以军团的战斗力渐趋峰值。从牧歌的利益上分析,他不可能在原则上无限让步来满足虞龙,他把军团班子团结成目前这个样子,已经殚精竭虑了。
向郑玄汇报了军团工作以后,牧歌第一次在郑玄脸上看到惊喜神色。紧接着,郑倩代表机要室下基层取材,旨在将四军团的优秀成果总结成经验报告,在郑玄舰队进行推广。这么一来,牧歌在郑玄舰队的声望会更上一层楼,给扶正的事宜再添胜算。郑倩也知道这件事对牧歌益处良多,恃宠撒娇,敲诈牧歌请她用餐。牧歌心里装不下其他女人,委托蝶衣全权接待大记者郑倩,自己找个借口脱身,去赴黎姿的约。
黎姿从比邻星大撤退中生还以后,黎阀的阀主黎初就吩咐了,再不许黎姿上前线,并且对“前线”进行了明确定义,即吨位低于主力战列舰的全部舰只。也就是说,黎姿以后作战,都只能站在战神级别的指挥官身边,从此跟身为陆军的牧歌天人两隔。牧歌听到黎姿在电话里说这件事以后,就清楚地猜到,自己出征之日,就是与黎姿分别之时,因为两人就职于相同的舰队,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永远无法缩短。
感受到这层离愁,牧歌就无法拒绝黎姿提出的“再见一面”的要求。他摆脱郑倩以后,匆忙换了衣柜里最贵的便服,乘坐太空电梯直落夏星,直奔首都广场,黎姿在那里等他。
首都广场是一千年前夏星建都之处,现在已经发展为寸土寸金的行政、外交、商业、园林中心地段,满天飞车都在各自航线上赌了个瓷实,把细碎的光斑洒落在商业街上,逛街的行人宛如在秋天的梧桐下徜徉。
牧歌在这种极致的繁华中感到压抑,因为这一带物价很贵。虽然他已经手头宽裕,但是除了陪黎姿逛街购物外,他自己根本没有养成涉足此类地块的习惯。他只想快点找到黎姿,陪她逛完街,然后回战舰上去呼吸新鲜空气。
他在琳琅满目的商厦中间迷路了。他打了好几次黎姿的电话,她耐心地指路,牧歌按照指示穿过大半个商业区,快要走到特勤局布防地块的时候,环境突然幽静下来,喧嚣尘上的喇叭声和人声仿佛戛然而止,奢侈的草地懒洋洋地覆盖着起伏的小丘,摇摆的嘉木偎依成林,一声鸟鸣宛如天籁。
这是商业区紧邻行政区的地块,屈指可数的别墅群零星坐落在园林之间,弯曲的人工湖和青涩的山峦肆无忌惮地浪费着以平方厘米计价的地皮,这种可耻的浪费给人带来宽敞明亮的放松体验,牧歌在高楼大厦中间感受到的窒息感顿时无影无踪。
一名特勤走过来核实了杨戟的武官身份,授权放行。牧歌坐在杨戟的悬浮车里,看见孩子们在空荡荡的道路中央追逐足球,笑声洒了一地。
“真是简单又明媚的小区啊。”牧歌想起自己求学时住的300层试管式公寓,感慨万千。
“住在这个小区里的恐怕都是有钱人。”杨戟把武器交给特勤代管。他表面很镇静,其实开车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儿的地价比商业区还贵,一块砖能换郊区一栋楼。”特勤收好武器,对杨戟说。
杨戟吞口水。牧歌又呼吸不上来了,这种窒息感甚至让他不太想见黎姿了,恨不得吩咐杨戟原路返回。
这时候黎姿又来电催促:“地址都发到你的载具上了,司机连自动导航都不会吗!太慢了!”
牧歌连忙吩咐杨戟:“你没收到信号吗?开自动导航,自动驾驶。”
杨戟手忙脚乱地启动自动驾驶,弱弱地回答:“我刚才忘记呼吸了,没注意黎军团长的信号……牧军团长对不起。”
牧歌表示理解:“没事,深呼吸就好了。”
两个人同时深呼吸,自动驾驶的悬浮车忽然停住。牧歌深吸一口气,对着后视镜整理一下发型和衣领,叮嘱自己要黎姿的仆人面前高度注意自身形象,然后推门下车。
悬浮车一翘,牧歌落地。他面前是一栋平平无奇的别墅,虽然窗棂精致、气氛温馨、构造巧妙、令人兴趣盎然,但是跟牧歌想象中宽阔得能举行足球锦标赛的公馆相比,这栋别墅充满了三口之家的人情味儿。而且也没有彬彬有礼的老管家前来开门。
牧歌推开篱笆,走到门廊下,听见“吱吱”声,一个老掉牙的旧式摄像机扭头看了牧歌一眼,门锁“啪”一声开了。稍微有点失真的黎姿的声音飘出来:“我在二楼。快来!”
牧歌推门进别墅,暖色调的怀旧装饰给了他一种家的感觉。黎姿的童年照装裱好了挂在墙上,牧歌忍不住一路看过去,感慨美女就是美女,萝莉的状态丝毫不影响她的形象气质。如果说江璃设宴的马场古宅让人感受到古老家族的厚重历史,那么黎姿住的温馨小居让人感受到怀旧情调的生活质量。
牧歌跑了几步,惊奇地听到了皮鞋踩到木地板发出的咯吱响声,如此新奇,格外悦耳。这时候,踢着拖鞋的黎姿无声出现在螺旋楼梯的顶端,她裹着毛茸茸的睡衣,蹲在楼梯上,隔着勾花铁栏杆俯瞰牧歌,一双可爱的大兔头拖鞋从睡衣的裙摆下露出来。
“你在干什么?都说要你快点上来了。”黎姿低头问牧歌。
牧歌抬头看黎姿,虽然角度很完美,但是黎姿非常淑女地把睡衣裹严实,所以没有任何福利可供观赏。
“我听一下木地板是什么声音。”牧歌回答。木地板和毛皮产业一样受到环保法令制裁,牧歌只见过琳琅满目的水晶地板,还没见过木地板。
诚实的回答惹得黎姿捧唇笑出声。她站起来,裹紧睡衣,懒洋洋地走上楼梯,把娇蛮的命令从十几米高空丢向牧歌,悦耳的声线落地、回响,令人既心软又亢奋:“不想来我的卧室吗?”
别墅的装饰顿时黯然失色。牧歌追向黎姿的卧室。
推门一看,黎姿的卧室也普通至极,乱七八糟的绘画工具像抢劫现场一样洒落在大片空地上,一尊画架立在落地窗前,风儿抬起薄纱反复撩画架,让白色窗帘也沾了缤纷的色彩;半透明的门通往朦胧的衣帽间,乱糟糟的床上洒落着好几套不同的少女衣裙,显然在黎姿试衣时落选了。一股带体温的淡淡香味拥抱了牧歌,他相信这是黎姿在这里渡过了青春时光。
黎姿把一排相框塞进床底。牧歌问:“那些是什么照片?”黎姿就含笑横他一眼,嗔道:“总之不给你看。”瞧他拘谨地站着,黎姿就拍拍松软的床铺:“连这里都觉得紧张吗?你真是太拘束啦,坐着陪我说话呀。”
牧歌想,果然,她选择了最亲民的居所来见我,她早就知道我会有压力吗,为什么女人都那么聪明,我还没有现身就已经被看穿了,实在太无能了啊。这么一想,他人虽然坐下,却保持着沉默。
黎姿盘腿坐在地毯上,期待与他愉快地相处,可惜愿望落空。可是黎姿就像赵蕾一样,一旦认真取悦一个人,就不会让他看到自己的失望。黎姿见他不吱声,就顽皮一笑,信手拾起地上的调色盘和笔,在污水桶里洗了洗,娴熟地调色,盈盈秋波大胆地流向牧歌,擅自画起牧歌的脸来。
牧歌一瞧,本能地阻止:“不要画!”担心自己形象不佳,于是生硬地转移黎姿的注意力:“你,你喜欢画画吗?”
黎姿把目光移到画布上,几笔画出牧歌那心事重重的眼神,随口回答:“不喜欢啊,可是妈妈喜欢画画,逼着我学的。拿了几个奖以后,我没事就画着玩。”
“画一幅需要多久?”沉默被打破了。
“一个多月吧。”黎姿就是希望牧歌放松下来,就算手头忙碌,也能聊个不歇。可惜牧歌在意的不是这些,而且牧歌永远不可能知道她在意这些。
“那你这幅画完不成的,一开始就不要动笔,浪费画布。”牧歌说。
黎姿心头一沉,连难过的心情都掩饰不住,神情木然地歪头画画,轻描淡写地说:“很多人都说我们注定不能结婚,那是不是就不要爱了呢?与其浪费青春,不如悬崖勒马,对吗。”
牧歌的心一坠,身子都凉了,悲伤得没有力气呼吸,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默,此刻的死寂更需要他鼓起勇气来打破;然而赵蕾与唐伟的悲剧萦绕在他脑海——如果牵手走过,又空手而回,按照黎姿的性格,恐怕也会像赵蕾一样,再也不愿意卷进恋情的旋涡吧?
黎姿半天听不见牧歌回答,就放下画笔,越过画架看看牧歌。她的发丝垂在脸颊上,面无表情的容颜仿佛完美的冰雕;她的睡衣领口露出不设防的洁白深沟,那是许多人幻想中梦寐以求的女神福利。这温馨的卧室里,美丽的画架旁,处女既性感又清纯,责任既沉重又动人,长发、睡衣、美胸、卧室……这令人血脉贲张的暗示,明明如此诱人,却是摊牌的陷阱在玉体横陈。
“我提拔了。隐战神,等于战神的副职,地位仅次于战神,调令也到了,我代替崔永基做郑玄的幕僚长。崔永基调回夏宫担任大总统幕僚。”黎姿直勾勾地盯着牧歌,单刀直入:“你还愿意我继续画下去吗?还是说,停笔算了?”
牧歌很确定,黎姿说的不是这幅画,而是两人的恋情。一张画不完的画,需要停笔吗?
虽然说黎姿被提拔是好事,但是可想而知,江璃会更加抵制牧歌,黎阀会更加轻视牧歌,而且力度只会比以前更大。不断拉远的距离、不断减小的交集、不断增加的压力都在催促两人放弃这段感情。
这就是黎姿叫牧歌过来的原因吗?告诉他这件事情,然后征求他的意见?
不,恐怕是下达一个通牒,然后等候他的抉择。
牧歌那颗脆弱的心脏像一只无助的穿山甲,恨不得蜷成一个球,用坚硬的甲壳把自己包裹起来,再也不用害怕岩石的挤压,再也不用害怕刀剑的伤害。联想到赵蕾那些话,牧歌嘴里含着一句“听你的吧”几乎要从嘴边溜出来。
这个时候,作为一个不愿意犯错的人,基本上都会选择把选择权交给对方,留取民主的美名,卸下一身疲惫吧。这种人很聪明。
可是黎姿喜欢这种聪明人吗?牧歌问自己。他立刻得知答案,黎姿喜欢坦诚的人。
“黎姿是怎么想的呢?”牧歌继续问自己,“比邻星大撤退,明明我是首功,她依旧升得比我快,看来她说得对,根据晋升的游戏规则,她的职位永远会比我高,她带给我的压力只会与日俱增,不会丝毫削减。我累吗?我很累了……她腻吗?她都哭过好几次了……也许这是她深思熟虑的分手吗,也许她心里也想分开吧……”
“你在想什么?”黎姿搁笔。
牧歌抬眼看一眼黎姿。她的容颜是这个时代女性的巅峰,她的身体让引人犯罪的荷尔蒙涌动,她的温柔是八百亿男性公民的梦,她的爱情只有幸运儿才能拥有。她永远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那柔软唇瓣吐露的问题,并不是美少女青春期的迷惘,而是主考官布置的送命题。
是的,牧歌只需要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牧歌在想,这样可爱的黎姿,怎么可以让给其他男人。
这样一想,一切都柳暗花明——黎姿穿成这样,坐在她最熟悉的卧室里,假装不知道你在看她的事业线,而你竟然还在思考分手?
上她啊,兄弟!牧歌在心里对自己吼叫。
想通以后,牧歌的雄心像涌入发动机汽缸的燃油,澎湃强劲动力,一切困境、阻隔、压力,在少女的真情面前全部碎成齑粉,如此渺小,不值一提!
牧歌感到全身的血液在沸腾,他痛恨自己那么自卑,他庆幸自己不再愚蠢,激动的电流在酥麻的皮肤上乱窜,牧歌坚定地想,黎姿最讨厌的就是畏首畏尾的人,我可千万不要变成那种人啊。
他抬起头,不由自主地莞尔,瞧着面露惊喜的黎姿,答道:“为什么不接着画呢?一味追求结局的画作不叫作品,叫作业。”
黎姿拿着画笔,美孜孜地仰望牧歌,眼睛闪闪发光,好像要扑倒牧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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