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近来似乎气色不错,下官也好如实向陛下回报,使陛下少些担忧了。”
蒋琬撩开大帐帷幔的时候,正听见这一句话,眼见着一名官员同丞相对坐,两人正在对话。
“如此便辛苦演长你再走一趟了。”丞相羽扇轻摇,对那名官员道。
“为陛下传话,此乃攸之职分所在,不敢言劳,相比之下,倒是丞相身在前线,夙兴夜寐,对抗曹贼,更当保重尊体啊。”那名官员恳切道。
孔明笑道:“近来一切顺利,喜报频传,倒让亮这身体也健朗了不少……啊,演长,你看谁来了?”
两人齐齐望向刚入帐中的蒋琬,蒋琬见到来人,也欣然喜道:“演长,好久不见了!”
那员天府来的官吏正是侍中郭攸之,字演长,南阳人,与蒋琬同属荆州出身,只是一个在最北一个在最南,然而却没有阻碍二人成为至交。
关于郭攸之,更有名的倒是孔明《出师表》中的那句:“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得裨补阙漏,有所广益;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祎、允之任也。”
然而相比起蒋琬和费祎在前线接受历练,留守后方的郭攸之和董允要显得知名度低一些,甚至两人之中由于董允的刚直,郭攸之逐渐成为其副手,从事的更多是象征意义上的一些工作,比方说此次代表陛下前往军中问候丞相在汉中的近况。
“公琰现在军中从事,再不能一块开怀畅饮,也着实辛苦了。”郭攸之半开玩笑道。
每次见面都被这个损友揭老底,蒋琬也唯有苦笑道:“当初在下因为贪杯误事,要被先帝重罚,若非丞相求情,恐怕现在早就不在这里了,演长纵使酒瘾再大,也恕蒋琬不能奉陪啊。”
三人闻言,互相对视而笑。
“话说,公琰所来何事?莫不是专程来见演长的?”孔明问道。
蒋琬当即拱手答道:“丞相,是自那曹贼公主身上缴获的配剑,似乎大有来头……”
“是么?那剑现在何处?”
“琬已带至帐前,现在帐外兵士手中。”
入帐仪事不许配带刀剑,这是军营中一贯的规定,孔明听罢,当即下令帐外兵士将剑呈上。
孔明接过剑器,放在灯下仔细把观,随即拔剑出鞘,不由得惊叹出声。
帐中虽稍现阴暗,但在灯火之下,那柄剑却显得熠熠生辉,剑锋之上异彩斑斓,四下流转,令人炫目。
“色似飞虹万丈,长四尺二寸,重一斤十有四两,若亮所料不错,这应是当年曹丕铸成的三剑之一,流彩。”
蒋琬忙问道:“另外两柄莫不是称作飞景和华铤?分别是曹叡和曹真的配剑。”
孔明点头道:“的确,唯有曹贼宗室要人方才得佩此三剑,亮一直以为这柄流彩会在曹植手中,却没想到在曹忆手上……”
蒋琬适时猜测道:“由此可见,曹植的确早已失势,曹贼宗室互相猜忌,倒是我大汉之福。”
孔明长叹道:“没想到曹贼阵营中被誉为‘才高八斗’的曹植,竟然重要性还不比一个弱女子……”
“那么丞相打算如何处置此剑?”
孔明略一斟酌,随即道:“正好演长要回天府,便将此剑作为战利品,呈贡给陛下吧,至于是另做赏赐还是收入府库,全由陛下定夺便是。”
“丞相明断。”
郭攸之双手接过丞相递来的名剑流彩,向二人道别,便离开大帐,准备回天府复命了。
送走郭攸之后,孔明向蒋琬问道:“那曹忆现在如何?”
“严密看守,并无异动。”
孔明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自从姜维马瞬前去调换魏延的褒斜道防务后,才不过十日光景,曹真就组织了五次冲锋,两次夜袭。
虽然孔明的兵力处于绝对的劣势,全军不到三万人马,但凭借经营汉中多年构建的防御工事以及稳妥周密用兵,加上魏军尚未从阴雨跋涉多日的疲惫中恢复过来,致使曹真虽然手握十万大军,但这七次进攻却均以失败而告终。
然而,孔明心里很清楚,这只是曹真的试探性进攻罢了,目的是为了找到自己在洋县防线中存在的破绽,同时,也是为了等一支援军的到达——
曹魏大将军、加大都督、假黄钺的司马懿,此刻正引着五万荆州军溯汉水出西城,开拓道路,水陆并进,沿着沔水逆流而上,直达朐忍,攻克新丰,驻军在丹口。
历史上的司马懿在得知曹真撤军后果断顺流而下,逃得比兔子还快,一路返回襄阳,然而此时此刻由于曹真决定继续攻蜀,他也唯有冒着大雨一路北上,准备与曹真的中军汇合。
而两军一旦相汇,不但兵力会达到可怕的十五万之多,是蜀军的五倍,更有曹真、司马懿这等将才坐镇指挥,饶是孔明天下奇才也未必能够面面俱到地挡下这可怕的军势。
“丞相,您还在担心司马懿的荆州军么?”
“此人克日擒孟达,进兵一贯鬼神莫测,不可不防啊……根据推算,即便是逆水行舟,这两日内司马懿也该到了。”
“然而曹营那边并无司马旗号,似乎有所延误。”
孔明脸上的忧郁之色更加浓烈,猜测道:“昔日这司马懿能够奔袭千里诛杀孟达,如今却表现得如此拖沓,着实不像是他的风格,亮怀疑此人另有他图。”
蒋琬会意道:“下官倒是听说司马懿‘狼顾之相’,身子向前走,背后喊他也能转过头来……”
“狼顾之人,谨慎多疑,心怀不轨……”孔明独自沉吟道:“公琰,安排一下,亮现在打算去见一个人。”
蒋琬奇怪丞相为何一惊一乍的,问道:“何人?”
“曹忆!”
孔明的脸上露出了阴晴不定的神色,他有预感在整个大汉版图内,关于司马懿此人,或许唯有那个女人最有发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