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将军,这里就是石门道了,魏将军在前方二十里处占据道口,扎营等候。”在一处狭窄隘口,副将勒马向张郃道。
张郃身披甲胄,打马在前,环顾了一眼四周山势,叹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踏足蜀地,这里地势险恶,若非姜维设计诈降,恐怕光是进驻道中就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副将笑道:“枉那叛徒费了许多心思,疲兵之计不成,又白白将天险拱手相让,致使我军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进入汉中,真是自作聪明。”
的确,如此顺利就突破石门道完全出乎张郃的预料,按照他安插在蜀军中的其他内线回报,汉中都督魏延一向奉行的都是“重门”之义,旨在将拒敌于外,利用山川天险为屏障,待敌粮尽自退的办法。
而姜维位在魏延之下,理论上并无权擅自篡改魏延的布防方针,但他非要自作聪明,设诈降计诱张郃,结果被识破后,反白送了一个隘口予魏军。
此时此刻的情景,与当日街亭别无二致,一样是山川险要中的出入口,一样是被自作聪明得拱手让人,即便是连张郃这样年过半百的名将也不由得发出“为何上天如此眷顾”的感慨。
“传令全军,速速进谷,与前部汇合!”
张郃很快下达了命令。
殊不知,这句话并没有让他踏入汉中,反倒将他引向了另一条……
不归路。
——
“报告将军,敌军入谷了!”
就在姜维和马瞬二人对话的时候,斥候来报,两人不约而同地爬向崖边,向下望去,只见魏军青黑色的甲胄汇成一条逶迤的长蛇,在谷中向前流动。
“来了!”
马瞬心中渐渐开始紧张起来,对他而言,只是尽量复刻还原了诸葛丞相第四次北伐撤退时,在祁山道木门谷的那次袭击,但能不能击杀张郃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他正在做的是一件历史上不曾发生过的大事!
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埋伏在山崖两侧的汉军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目标,那个被万军簇拥的曹魏大将——车骑将军的张郃。
那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以及头顶的“张”字大纛,令姜维和马瞬同时笃定了那人的身份!
“贤弟,是否发计?”姜维发问道,毕竟献此计者正是马瞬。
马瞬紧紧攥这拳头,他现在能够依赖的只有自己的判断,这不仅是基于后世的史料,更是他在当代从丞相、恩公处学习到的兵法经验,在心中默默祈祷上天保佑后,他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想来当年落凤坡,蜀将张任伏击庞士元之时,也有过这般复杂心境吧……”
虽然历史上庞统是死在了雒城的流矢之下,但是马瞬依旧不自觉地想起“落凤坡”的演义故事。
随着思量渐渐清晰,张郃的身影渐渐来到山崖下方,马瞬当机立断,一只手挥下。
随之而来的,是一生炮响,再然后
是地裂天崩……
无数檑木滚石从山崖两侧被凌空推下,向魏军狠狠砸去,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碾成模糊血肉。
更可怕的是飞蝗一般的弩箭,这种被诸葛丞相改进过的连弩在此处发挥出了最可怕的杀伤力,普通甲胄根本无力抵挡这样密集且强劲的箭雨,无数魏军早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被射倒在地。
身在阵中的张郃慌忙躲避,但无意中还是被一支弩箭射中右膝,跌下马来,周围的魏军急忙一拥而上,护卫主将。
“将军!敌袭!我们该怎么办?”
眼见着在前头指挥的那名副将已被射成了筛子,军心大乱,一旁的兵士连忙向张郃请示道。
“听我……号令……”虽然经过紧急包扎,但弩箭头上都被铸出了倒钩和血槽,鲜血依旧沿着伤口涌出,然后了外头包裹的的布条,张郃咬牙道:“全军……后撤,向魏平……发信号!”
就在这时,褒斜道谷口忽然燃起冲天火光,魏军大骇,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出发才不久,他们留下的营寨就被人用火烧了。
究竟是谁?
张郃脑海里骤然闪过一个线索,昨夜里被他们刻意充耳不闻的鼓噪声,居然算好了要在此刻发难!
那些喊了一晚上都不敢进攻的蜀人,竟然是一群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在全军进入石门以后烧毁大寨的伏兵!
如今的张郃已经是进退维谷,向前是无数的箭雨和滚石,向后是冲天的火光,战局竟然就在短短一瞬间发生了可怕的逆转!
更为可怕的是,石门谷狭隘,后方军队看到火光往前涌去,前方部队遭到伏击向后撤退,两股人马撞在一起,相互推掇挤压,无数人没死在汉军的手里,倒是死在了自己袍泽的踩踏之下。
“魏军大乱,轮到姜大哥出马了,千万小心!”
“全赖贤弟妙计,此次诱敌伏击,犹胜当年陈仓啊!”
说罢,姜维翻身上马,带领着蛰伏已久部众向山下杀去。
然而他们的目标却不是张郃的本军,悬崖陡峭,饶是姜维长了翅膀也飞不下去,这里的暗道将直通向石门道口。
而此时石门道口的魏平见到道中信号,立马回援张郃,方入谷中,就发现一片乱石塞道,哀嚎声不绝于耳。
“快!开辟道路!救援张将军!”魏平心急火燎道,如此情况显然是中了蜀军计策,两山之中的谷道又是兵家险地,张将军久处其中必定凶多吉少。
虽说敌军居高临下,自己就算前往救援也不过是单方面挨打罢了,但即便如此,若能换得张将军平安,便是将这五千人马当做挡箭的肉盾也在所不惜!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魏平脑海中一闪即逝,但随即,就被身后冲天的喊杀声惊回现实。
“魏将军!姜维从后方杀过来了!”
什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魏军士气陷入低谷的时候,死神又悄然来到。
“后队!挡住蜀人!前队快挖!”魏平焦急地下达着命令。
但他的心里早已清楚。
溃败,是他们唯一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