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围困了。
这是在本丸的木下秀吉看着三之丸城墙外,那一群斋藤军的想法。不过不同于半年之前,这一句并不是感叹,而是一句陈述而已。
要知道木下秀吉在这半年之间为了墨俣城花了不少心机。
先是以重金把半个尾张的工匠找来,然后在两个月之内把三之丸和马出建好,接着又用了两个月把本来只有四面的墙的二之丸拆了再用石材重建,最后是那一座直到现在还没有完成的天守。
这期间也有斋藤家的家臣想要来试探,只不过无一不被这座拔地而起的平城给吓到,当下他们的想法,大多都是——这可不是那些曾见过一夜城的人所描述那种连天守都没的1小城!
虽然木下秀吉只是一介城代,按理说建城的费用都是由信长出资的,可是实际上他投入在建城的金钱并不少。整座墨俣城的建造费用有一半都由他来支付,另外一半才是信长出的。
这不是无偿的建设,信长也做不出这种事,所以在一开始的时侯,信长把墨俣城以及周边的赋税末来三年都交由木下秀吉自行使用及分配。这事在评定会上引起了林氏一派的家老不满,甚至武功派的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和泷川一益等人都同样大力反对。
只是信长一人用「这本来就是我的直豁地,我想怎么搞不由你们来管」这个理由,来独断推行而已。
如果收到这个命令的是阿犬,那墨俣地区大概整整三年都会民不聊生,因为她绝对会推高税额,然后把所有建城费用﹑自身用度和足轻训练费用都推到农民的身上,目的就是逼使他们离开已经无法养活他们的土地,走上写作当兵吃粮读作打家劫舍,这唯一的道路。
正因如此,不管是大野城还是小牧山,所有上交的税收都是由信长的吏官亲自下乡收取,而不是像一般的城主自行收取之后再上交。
当然,阿犬作为这些地的地主,她还是有权去征收其他的杂项费用。只是这些事情不由阿犬来处理,作为阿犬家大总管的织田信昌也不可能会让阿犬那么丧心病狂,因为小牧山城不同于大野城那种偏僻之地,这里是人多嘴杂之地,乱来的话很快又会惹来别人的弹核,阿犬已经在每一次评定会都被林秀贞等人指责的地步……
虽然没什么问题,但被人指着骂绝对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相反得到了这个权力的木下秀吉,并没有做出像阿犬那种逼农为兵的行为,而是联合了不少尾张等地的商人过来投资。因此他没有将建城的压力转嫁到领民身上,更直接放宽了税额。有商业头脑的人都能看出,这样做的好处:吸引周边的农民来这处定居,从而带动了商业的发展。
不过这也不是一本万利,因为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破坏了本来地区的平冲,跟邻近的城主﹑领主交恶,甚至可能会发生争执。
可惜,木下秀吉并不怕。在墨俣附近除了南方和北方有本家的城池之外,其他都是敌占区,他怎名能怕跟别人交恶呢?再说信长还很鼓励木下秀吉这么做下去,到时斋藤家就可能进入无兵可召的困境。
钱多了,人也多;人多了,兵更多。
木下秀吉再没有半年多以前那样慌乱的心情,因为现在在墨俣城中的足轻是整整五百名,其中虽然有四份之三都是训练不到半个月的农兵,但作为守城部队仍是十分足够,而且剩下的四份之一都是由蜂须贺党转换而来的职业足轻,战力跟一般的旗本相当,即使是三千人来进攻,木下秀吉都不怕。
「冰取和森部方向有援军来吗?」木下秀吉向旁边的木下秀长问道。
「没有……已经超过半天了,大概那边也同样被围困吧?」
「半天了吗?还真是,斋藤军还是没有任何攻城的举动?」木下秀吉摇了摇头,他现时这么轻松也是因为斋藤军只围不攻。
「没有,连攻城器都似乎没有制作,不知道是有着什么打算。」
「已经把斋藤军的人数探清了吗?」木下秀吉再问。
「蜂须贺大人回报说是还不确定,大概是在一千到三千之间。」木下秀长说出一个连他自已都觉得搞笑的回答。
「一千到三千?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没有探清楚?」木下秀吉不满。
「因为斋藤军的军势数量像是流动一样,早上可能是有三十道炊烟,但到了中午却又増加到四十道,而且围城的足轻数这几个时辰都不停转换,很难找准对方的数量。」木下秀长如实地把蜂须贺正胜的难处说出。
木下秀吉皱起了眉头,再次打量着远处那面正在飘扬的二头波浪旗。他知道斋藤龙兴就在那里。
「大哥?」
木下秀吉轻轻搔了一下下巴,自言自话地问道:「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用这种手段的原因又到底是为什么?」
「当然是在掩饰本家军势不足的问题。」
远在城外军帐的竹中重治,回答提出跟木下秀吉同样问题的斋藤龙兴。
「可是一夜城的木下秀吉那么聪明,应该不会上这种当吧?」
竹中重治摇了摇头,对此表示不同意,「越聪明的人,想鬼越多。当他想得越多,他就越会打算看清形势再后发制人,总之是先按兵不动——」
「可是他总会想明白这只是疑兵之计,到时出城跟我们野战不就糟了吗?本阵之中只有三百不到的军势啊!」斋藤龙兴觉得不妙。
竹中重治打开了手中的折扇,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狠劲,「我们第一步要争取的就是他想通之前的那一段时间,如果在这一段时间都无法完成我们的任务,那就只能把冰取﹑森部两城还回去,然后退兵到十九条城,召集农兵来跟织田家正面合战——当然,那也要看看织田信长有没有这个魄力,来跟们拼一次两败俱伤。」
斋藤龙兴稍稍别过头,先别说织田信长有没有这样的魄力,他自己是绝对没有,他才不想跟织田家打成半残之后,又被美浓里的野心家给夺走了守护之位。
「不过……你真的肯定她会来墨俣支援?不会是先到冰取和森部?」斋藤龙兴一脸怀疑的样子问道。
「不会,她知道墨俣才是整条防线的重点,没了墨俣,那就是失败,因为主公不只得到了一座坚城,还夺回了商业的枢纽。」
「对,现在想来,什么之前没有在墨俣筑城呢?」
「没有必要,墨俣原是本家的中心地带。」竹中重治解释。
「嗯……」
「因此她是一定会来的,而且来的速度也不会慢,全员都是骑兵是恶犬的优势,但已成了他们的劣势,这早就是我计算好的陷阱,并不需要担心木下秀吉『思考』的时间不长的问题。」竹中重治肯定地说道。
「但是只有这段时间,我们真的可以将那恶犬一举斩杀吗?」
竹中重治突然停下了摇扇的手,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良久他才又摇头道:「在下不知道。」
「半兵卫也有不知道的事?」斋藤龙兴好奇。
「虽然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一方,步步计算之下,在下已把胜算推到最大,更是把接战之前可以做的一事都做了,能计算的都计算了,只是……在下真的不知道。」竹中重治在这半年间,研究的重点就是阿犬,只是把她所有流传出来的事迹一一拆解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更不了解这个人了。
那位能把胜负以一己之力扭转的剑冢,真的会败在一个陷阱之下吗?
「那只能看真木村牛介和长井道利两位大人了。」
竹中重治望向了东方,虽然在他的视线看不见,可是在那一个方向有一队近千人的军势,正埋伏在南美浓通往墨俣的必经要道上,等待来支援的恶犬们掉进陷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