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阿力和杨明的赌城之旅即将启动。

    阿力调侃杨明道：“阿明，准备好了没有哇？到时候可别有去无回喔！”

    “我跟着你，不怕。阿力，我已向公司给咱们俩一人申请了一千美元作为备用金，到时咱们可以好好地去玩一玩！”自从杨明拿到那张几乎不可能拿到的签证后，他日渐成为了阿力的“老铁”。

    “呵，你赌劲蛮足的！我只想好好地去看风景！”

    “行啊，看风景我也喜欢，去了以后我都听你的！阿力，咱们俩是同一路人！”

    “嘿嘿，咱们才不是一路人呢，你的那些嗜好，让人不敢苟同啊！不过，阿明，我还是劝你赶紧学点日常用语，不然到了国外真的找不到北！”

    杨明颇为玩味地道：“阿力，那些难不倒俺们！你看，我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以后在外头请叫我Jack（杰克）！”

    阿力听了，不禁惊讶：“额，这名字挺时髦的！不过我怎么听起来像‘接客’呢？”

    “Jack就是Jack，你怎么不地道嘛！”

    “可我听你的发音分明是‘接—客—’呀！”

    “就这么定了，今后在外面场合这样称呼我！”

    “哦，那行吧……”

    阿力俩人后来才知道，组织方给他俩的是有着固定日期的往返机票，这让二人很是不爽——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还让二人怎样去浪啊！年轻人向往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不求每一步都被安排妥帖。无奈，既然行程已经定了，他俩又是第一次踏出国门，那就边走边看吧。

    出发的前一夜，阿力交代好内部工作，告别女友刘璐。第二日一早，黎阿康开车送阿力二人到机场，说道：“阿力，你哋先过去探探路，来年我再同你哋一起去玩转拉斯维加斯！”

    到达机场，安检，过关，登机。

    飞机在跑道上加速，从空气中缓缓爬上云端。头一回跨出国门，搭乘飞机的两只菜鸟开始兴奋起来。阿力望着机身下方漂浮的云团，感慨万分：这才是真正的与地球隔空转动！在三万英尺的下方，是蓝蓝的大海，远方的家乡。

    在这趟飞往拉斯维加斯（L. V.）的航班上，杨明把几天前学会的“洋泾浜”，现在派上了用场，他向亚籍空姐招呼着：

    Coffee，please！

    Sugar，please！

    Thank You……

    亚裔空姐含情脉脉地嘘寒问暖，温馨体贴的照料让杨明陶醉，此刻的他显得彬彬有礼，风度翩翩。跟空姐一阵眉来眼去之后，他转头对阿力说：

    “哎呀，在这万米的高空，十几个小时的行程难熬，跟漂亮的空姐们交流一下感情也是不错的！”

    “嗐，这只是一份工作，对你的温馨呵护是她们份内的职责，你可别当真！”

    “没那么绝情吧？我听说很多空姐就是这样傍上大款的！”

    “呃呃……”阿力听了不禁愕然。

    “哎，阿力，你说咱们这次去的拉斯维加斯，要不要去泡一下洋妞咯？”

    “杨明，你到时候可别给咱国人脸上抹黑呀！”阿力听了简直犯晕。

    “别装了，是男人都好这一口！领队也说了，到时候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带我们去看脱衣舞（Striptease），是合法的！”杨明心里嘀咕着：怎不食人间烟火，到了太平洋上还装佯！

    “合法我也没兴趣，我劝你也不要去。”阿力说道。在国人刚刚兴起商务团出游的年代，世俗之风泛泛而起的今天，走出国门吃（piao）喝（du）玩（xiao）乐（yao）的现象很是普遍。

    “嗐——，我都听说了，那些是艺术，不是去泡妞，很多女团友都会去看的！”

    “唔，我也了解过了，拉斯维加斯的高雅艺术有很多，干嘛一定要看Striptease！”

    “什么高雅低俗，你不感觉拉斯与莞城就是一对难兄难弟——赌和性！”

    “呵呵，你的道道一茬一茬，我说服不了你！”阿力被杨明的形容逗了一把。他没想到，这次即将到达的城市，跟自己所在的城市竟然有某种意义上的巧合。杨明的论调似乎充满着某种睿智，无可奈何，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杨明呐，我还是劝你，这趟差旅，多收获点有价值有意义的东西，老是把男人的那点爱好挂在嘴边，这样不太好吧……”飞机穿越云霄，即将到达遥远的彼岸世界，年轻人骨子里的意识形态差别，亦在万米高空袒露无疑。

    “行行，阿力，那你说下你的计划，我听你的——”

    “杨明，咱们都是从底层混起来的打工仔，今天，有机会出去一趟不容易，我想除了完成咱们该干的任务，还得融入当地，去了解一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那咱们就多赢点美元回来！怎么样，没有人不对美元感兴趣吧？”

    “额，那可不是如你所想，想赢就赢的呀！”

    “嗨，心有所想事有所成，咱们说赢就一定会赢……”

    越洋飞行，让人困顿，闲聊了一阵，乘客们大多睡去。年轻人翱翔在太平洋的苍穹之上，星光璀璨，脚下的云层，如履仙境。他望向窗外：茫茫宇宙，何处是尽头？一个人，只有在浩瀚的空际，一个人才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人活于世，究竟是为着什么？芸芸众生，人们以彼此作为参照，或为生活，或为名利，喜怒哀乐，熙攘尔虞，皆缘于此。而人一旦处在在云端天际，必将淡泊世间所有纷扰，胸襟变得坦荡释怀！

    一夜的空中旅程。凌晨，飞机已越过美洲西岸，在纵横山脉上空穿越，空姐们开始带领乘客舒展筋骨，发放着让乘客填写的入境卡片。一旁的两名中老年妇女，探身过来，请阿力帮忙填写，阿力问她们是不是跟XX领队一个团的，妇女说是。年轻人不禁纳闷，连个入境卡都不会填写，怎去参加展会？后来听她们说是某省领导的家属，此趟是挂商务考察之名，去探望她们在加州留学的儿子，琐事云云。

    阿力对俩妇人的话题了无兴趣，帮她们填完入境卡后，便转头问：“阿明，昨晚睡得怎么样？”杨明欠欠身子说道：“现在是美国的地盘了，请叫我Jack（杰克）——我昨晚睡得不错！”

    “嗯嗯，Jack，那布置展位的事情就交给你喽，昨晚我可一夜没睡……”

    窗外，飞机开始降低高度。眼下就是北美的山川，河流，房屋，轮廓逐渐清晰。空乘提醒着乘客们目的地即将到达，请大家准备好入境证件等事项。参展领队也对团员们交代，海关检查事项比较繁琐，到时众人依次排队等候，成员间相互照应，到时会有当地导游来接机。

    急速下降，着陆，刹车——飞机终于平稳地降落在这座叫McCarran的机场。走下飞机，年轻人不禁感慨：现在真正踏上美国领土了，紧张，兴奋！

    二人取完行李，跟随众人快步走向入境处。一群亚裔空姐也拖拉着行李箱往外走，Jack（杨明）正想跟她们招呼，却发现，刚刚还对自己微微笑的空姐们，此时脸上早已变得面无表情。

    来到入境处，只见大厅里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旅客依次接受海关和检疫的盘查。菜鸟们没有出国经验，此刻都不敢大意，耐心地等候着。

    轮到自己时，阿力恭敬地把自己的证件和携带物品给海关官员一一查验。一名肥胖的美国女警官，拿起阿力的护照，仔细地查看了好一阵。阿力看了她一眼，极像当初在YY工作的Liar，面相凶煞。胖警官问了几句，便在他的护照上盖了一个戳，放行。接着，阿力又帮助杰克同警官沟通，回答海关的问询检查。

    费了老半天，二人终于连行李一起完成了清关手续。

    正待出机场大厅，这时，那两名一起乘机的老年妇女，遇到了麻烦。她俩请阿力过去帮忙翻译一下，海关警察不知什么原因，拦住了她们。阿力走上去，一问，才知道两名中国妇女为了去看儿子，在行李箱中携带了两听猪肉罐头，这是被美海关禁止入境的。

    俩妇女不以为然，可海关警察就是不放行。几个人呆了一阵，都是头一回去到国外，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其他人自顾不暇，地导又不在，没人撑场面，该不会把人给抓了吧！？

    僵了一会儿，阿力麻着胆子，试探地询问女胖警官：“Madam，how should we do by this kind of issue?（警官，请问我们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呢？）”

    “She will be fined $1000 !（她将要被处以一千美元的罚款！）”胖警官丝毫不容情面。

    阿力唯有将海关的意思转达给两名妇女。

    两名妇女听了，抱怨起来，说她们不要了还不行？又说，她们身上没有那么多美元（即使有估计也不愿支付）。

    阿力看了看那两名妇女，忽然觉得有一些可怜，她们身上有多少美元，并不重要，毕竟都是自己的同胞。

    俩太太找阿力寻求帮助。没办法，他只得再次壮着胆子，对那胖警官说道：

    “Excuse me， Madam， what if they give it up?（抱歉，阿Sir，如果她们不要了行不行？）”

    警官听了摇摇头，不肯通融。此时阿力显出几分焦躁，他大声地争辩道：

    “Hey， they're just 2 old ladies， it's none a terrorist or something， how come you made it so difficult?（嘿，她们只是两位老太太，又不是恐怖分子来的，你们怎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

    女警官一听，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阿力。随后，她走进办公室，跟她的同事耳语了几句。过了一会儿，她从里面走了出来，说道：“You may go now， just leave these pork。（你们可以走了，但这些猪肉罐头得留下。）”

    几个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杰克跟上来，小声说道：“阿力，Good！那俩位官太太，得好好谢你才对！”

    随后俩老妇人拖着行李过来，连声向阿力表示感谢。

    “没想到美国海关警察也是有弹性的……”阿力自言自语，并没有在意两名老妇人的道谢。

    走出海关大厅，领队和华裔导游早已等候在门口，华裔司机驾驶的几辆大巴停在路旁，年轻人心想，这下好了，全程又回到了中国。

    地导姓宋，身材魁梧，口才颇佳，据说在当地很出名。一阵招呼后，他拿起话筒开始演说：

    “各位来宾，各位企业家！欢迎你们来到拉斯维加斯……”

    嘿嘿——导游不光音质充满磁性，语气也让人陶醉：从当初不名一文的小工仔，有朝一日，到了大洋彼岸，年轻人成了名导口中的企业家，俩人心里有点小激动！

    有关Las Vegas这座城市，年轻人此前一无所知，没有导游的讲解和引领，如同雾里看花。华裔地导应该是早期的过江（洋）龙了吧？他们受过很高的教育，行走于美利坚的黑白道上，历经磨练！这可不是菜鸟般的阿力他们能比的，他的一言一谈，一颦一蹙，能镇住人——这车上的人可不简单，多是些财大气粗的官僚或企业主，平日里骄纵不守规矩惯了，此刻都得乖乖地听从他的安排。

    乘客们侧着耳朵，倾听着宋导讲述的赌城故事：

    赌城（Casino City）、罪恶之城（Sin City）、黑帮治理、盗亦有道……她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有人来这里，冒险一搏，一夜暴富；有人来这里，孤注一掷，高塔跳下①……而在宋导神通广大的描述中，似乎内华达州，加州，纽约，华盛顿，黑白两道，纷杂琐事，只要找到他，他都能出面摆平！同时，他的言谈中又时时充满着同胞情怀，嘴里不时闪现出“亲情，同胞”等字眼，让人更加钦佩。

    年轻的华裔司机，小心翼翼地驾驶着大巴士，缓缓驶出机场，在进城的一处路口，赌城那巨大的标志性的路牌映入眼帘：

    WELCOME

    to Fabulous

    LAS VEGAS！

    （欢迎来到梦幻般的拉斯维加斯！）

    接下来，年轻人们见识了年轻人们见识了拉斯维加斯大道上的著名酒店与裙楼。导游一家接一家地介绍着她们的前世今生：凯撒宫（CAESARS），美高梅（MGM），巴黎大酒店（Paris），金字塔（PYRAMID），威尼斯（Venetian）……早期的掘金之地，如今四处充满金色元素及造型，炫目夺彩的巨型显示屏，播放着靓丽的画面，彰显着超前的个性。团友们纷纷拿起数码相机，急切地拍向窗外的景色。

    “各位团友，我们还有大把时间逛，大家先不要着急，拉斯维加斯的夜才是最梦幻的，旅途疲惫，我们先带大家去尝一尝这里的家乡风味……”

    众旅客正肚子饿得打咕噜，家乡风味？

    旅行大巴东悠西转，年轻人早已辨不清方向，巴士来到一座当地专为中国人（淘金客）打造的China Town（中国城）——噢，唐僧，孙悟空，猪八戒，沙僧，都腾云驾雾前来淘金了！中式建筑中式牌坊，中国超市中国餐厅，敢为天下先的广东人，通行世界的广东菜馆。

    “这啥子美国嘛，不用带翻译就可以走起喽！”杨明的底气上来了，一进到餐厅，他便问道：“这里有没有回锅肉吃嘛？”

    导游告诉他说，“这座中国城开了没多久，暂时还没有四川菜馆，不过以后会有的！”

    “就是嘛，人家说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我们四川人！”

    在粤港台引领海外的时代，内地特色，内地符号寥寥无几。而随着国人的日渐强大，几年之后，包括回锅肉，剁椒鱼，热干面，肉夹馍等，迅速地填充了美国人的肠胃。

    蒙特卡罗酒店（Monte Carlo）是一座外形如三角杨桃般的五星级酒店，酒店大堂口停放着几辆加长型林肯，侧边绿化区有一座优雅的泳池，几位白皮肤的比基尼美女正在芊芊戏水。一行中国游客吃完午餐后，被导游领队带至Monte Carlo首层登记入住。这时，只听见大厅内部传来一片欢乐悦耳的叮咚声，原来那是赌厅游戏机（Casino）发出的诱人的信号。

    安顿好之后，阿力随众人一起去熟悉展馆。

    杨明迫不及待地奔向一层大厅，叮叮咣咣的角子机响个不停，只见一个个像兔女郎一样的女孩端着盘子在赌场大厅里游来游去。他看见一个满头金发的外国老太，正痴迷地坐在一台角子机前拍打按键，每每有中彩时，便有清脆悦耳的“当当当当……”的金币掉落声！金发老太见了喜不自胜，立马转过头来拉杨明一起High，杨明无奈，随即一阵“嗷嗷哇哇……”，跟随她一起Happy， Happy！

    杨明不认识角子机上的英文，看着老太太玩过几扑后，同她嗷嗷耳语一阵，掌握其规律，不出三分钟，他便可自行上机了。这种类似于老虎机的角子机，是赌城酒店供人们消遣的小玩意，不经意便可听到悦耳的“当当”声传来，令人兴奋！杨明刚玩了一会儿，就直呼痛快：赌城里的角子机，可比国内那些吃肉不吐骨头的老虎机大方多了！

    等阿力他们回来时，杨明已经赢了好几百个金币。杨明见了，忙分给阿力一堆金币，招呼他一起玩。一旁的领队说道：“兄弟，玩这种小儿科的没意思，走，我带你去玩咱们中国人最热衷的！”

    “噢，啥子是中国人最热衷的？”杨明有些惊讶。

    “21点（Black Jack）啊！”

    “额，21点？21点怎么玩的？”

    “很简单，你们跟我来就是……”一行人穿过数排百家乐，轮盘，梭哈的场子，来到一片扇形台区，只见这里早已挤满了的众多的国人，男男女女正围着漂亮Dealer（荷官）高喊：

    “爆（Bust）——爆（Bust）——爆（Bust）——”。

    “什么是爆（Bust）——？”杨明问。

    “Black Jack，如果庄家超过21点爆了，散户就统统都赢！”

    “额，Black Jack，它比咱们的炸金花怎样？”

    “炸金花是窝里斗，21点是散户合起来斗庄家……”

    轮到下一次发牌时，只听见赌客们齐声喊着：“Jack，Jack，Jack……”

    杨明一听，来了精神，不出两分钟，他便掌握其窍门，换了筹码，拉着阿力一起参与进来。这种玩法很快的吸引了两年轻人，他们开始小打小闹地玩了起来。桌面上，只见漂亮的荷官戴着白手套，优雅地发牌，给玩家结筹；玩家们输了的唉声叹气，赶下轮；赢了的赌客喜笑颜开，忙着给荷官发小费；一旁的兔女郎们，端上饮料，穿梭于赌场间，气氛好不热烈！

    “嗯，Black Jack，我的名字就叫Jack！”杨明兴奋无比，他决定在这赌厅里大干一场。说干就干，杨明时差也不用倒，一连几天除了吃饭，就泡在21点赌台上，精神状态极佳！

    当导游过来招呼团员们去看夜景时，阿力问杨明要不要跟随他们一起逛，杨明正优雅地给漂亮荷官派发着小费，无意离场。阿力便跟上宋导等人，一起走出Las Vegas大道。

    赌城，颠倒众生！

    白天还行人稀少的L.V.街道，随着夜幕的降临，开始沸腾起来。金碧辉煌，魅力四射，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如火如荼，赶往一场又一场的秀（Show）：金银岛（Treasure Island）的海盗船（秀），Mirage的火山爆发（秀），Bellagio的音乐喷泉……身临其境，胸潮澎湃！

    又有自由女神（Status of Liberty），金字塔（The Pyramid），水上威尼斯（Venetian），埃菲尔铁塔（The Eiffel Tower），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景观，统统被移植，宛如一座世界大观，在这座沙漠之城，蓝天白云，星辰夜空，皆可唾手拿来。

    忘不了，四海之人，来过一次就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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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拉斯维加斯有一座云霄塔酒店，是赌城的制高点，似乎也是专为那些破产者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