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小力那日与凌雪一席谈之后，当天并没有离开。翌日，他发挥了一次他了得的应辩口才，再次与那帮传销精英舌战了一回合。

    第二天是个星期日，黎娇他们邀请小力去见参加一个场合，其中有一个哥们（上线），据说是湖大土木工程专业的研究生，手里提着个大哥大，是一群年轻人中唯一拥有手机的人。“手提哥”拥有一台手机，却轻易舍不得拨打，常常让他的朋友到附近小店去复（BP）机。

    一群人搭乘公交车，一路颠簸，来到市区某个地点，那是一座大礼堂。原来是传销头目们组织的一场盛大的聚会，整个礼堂聚满了数千人，全是充满朝气的年轻人。

    为了制造气氛和效果，那传销者头目，一位身材肥胖，打扮华贵的女士（大概是传销分子的鼻祖），开了一辆宝马车进入礼堂，站在自己的小车旁，她举案说法，向大家宣讲做传销是一种多么多么诱人全新的营销模式，只要潜心加入，在场的每个人都可以收获像她一样的成功。在这个手机尚属稀罕之物的时代，在这样一个尚未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时代，拥有一辆高档轿车，可想而知是多么地蛊惑人！

    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她让下线们拿出她们的产品（类似于一种清凉油），施黛于太阳穴等处，追随者们随即如打了鸡血一般，摇头晃脑，扭动着身体，呼喊口号，如痴如醉地回应着享受着她的快乐；顷刻间，礼堂内外，万众狂欢，仿佛一个个都变成了那位雍容的贵妇。小力见到众多貌美如花的女孩，大学生都深陷其中，他倍感疑惑，不得其解。

    会后，那手提哥有意无意地问小力：“怎么样，那辆宝马，棒吧？”

    小力略带调侃的意味道：“还行，我家有两辆！”

    “呃——呃——”手提哥惊愕道。

    “小力是说他家有两辆大卡车，一辆平板，一辆自卸……”亚民忙在一旁解释道。

    “哦噢……哈哈哈……”

    “四条腿，轮子比它大！”

    “呵呵……呵呵……”众人又是一阵笑声。

    黎娇想借机让手提哥给小力作最后的调教：“小力，他可是湖大土木工程系的研究生，这个系在国际上都是鼎鼎有名的！”

    “是呀，他今年被美国哈弗大学录取为研究生，他都不去上了……”有人补充道。

    “哦——”小力不禁吃了一惊，他向来对人之精英颇为敬重。

    那研究生一表人才，是群里的“上线”，他并没有去美国做哈佛大学的“下线”，而是与他的女友一起，做起了传销队伍里的一名小“上线”，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道：

    “传销是一种全新的营销模式，如今正在欧美风靡盛行，小伙子，你现在如果不加入，就会失去一次很好的机会！”

    “大哥，我琢磨了一下，觉得你们这个产品价格虚高，很是离谱，应该高出它的实际价值的上百倍了吧！”

    “我们这个是美国品牌‘仙妮蕾德（SUNRIDER）’，它能提升人体潜能，消费者使用它物有所值！”此刻远在美国仙妮蕾德公司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的产品正在地球的另一端被一群人歪打正着地追捧着。

    “咱们的风油精也有那个功能！”小力表现出充分的理性。

    “我们这个全新的营销模式，收益是成几何级倍增的，类似于一个金字塔结构，你加入进来，一旦成功升级为X级上线，你就可以坐享所有下线的提成回报了。”

    “可是我感觉我并没有付出相应的劳动呀！”

    “正是因为我们这是当今世界上最优秀的一种营销模式，所以它可以让每位营销者获以上百倍乃至千倍的投入回报！”

    “老实说，我对金钱的欲望不是很强烈……我现在想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

    “学习也得面向社会呀！我们这里培养出了很多的演讲高手，社交高手，你知道吗？”

    “这我知道，但演讲高手，社交高手，并不一定要通过传销才能培养出来的。”

    “你看我们这里的大学够出名了吧，很多优秀学生都兼职做这行，成长于我们的团队！”

    “我现阶段对收入回报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我分析了一下你们的模式，我并没有看出每个业务员在其中创造了什么价值，说得委婉一点，略带忽悠。我父亲从小教育我，要以诚实劳动获取价值，比如，你是学土木工程的，你可以利用你的知识和才干给人们造出漂亮结实的房子，桥梁；而你现在转而做的什么保健护肤品，似乎跟你的专长不搭界……”

    这位研究生听了，表情变得有些愠怒：“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干大事，拯救全人类？”

    小力担心冒犯到这位理工科研究生，忙说：“没，没，真正能拯救人类的，只有像你们这样的高级人才……”

    小力在这场盛大的聚会中没能被洗脑，他在涨见识的同时，他还顺道赚了一把养眼的女孩。这次省城之旅，小力很感谢亚民小俩口，尽管他们潜意识里希望小力加入他们的组织，但并没有过多地强求，尤其是亚民，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诱导性的话语。况且，在他们周围，都是些有素养的大学生，这个时期的传销组织，可以说并不是超越法律界限的，它与日后行将被取缔的非法传销组织，坑蒙拐骗逼，性质不可同日而语。而多年以后，当小力再次转身，他们的故事已增添了一分凄婉①。

    ******

    自从Robin走后，小力少了好多乐趣，同学们各自忙着找对象谈恋爱，一起打球的人也变少了。Robin藏有好多汽车模型，他在走的时候，把自己的车模都留给了学校的朋友，小力也得到一件精美的DAF卡车小样，是辆前后二十二个轮子的半挂车模，他时不时地拿出来把玩一番。闲暇的时候，他常待在饭堂，跟炒菜的大哥一起聊天。炒菜大哥十分健谈，他的思路清晰，观点鲜明，一点不比校园里的学生浅薄。小力浮想着他们日复一日地挥舞着锅勺，演绎着蜂火人生，是耶？非耶？自己也即将踏入社会，人生的征途又将顺否？快否？

    玩归玩，学业还是要抓住，这些天来，他总感觉时间不够用，词汇，句子，口语，听力，阅读，外贸专业，这些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沉下心来积累。艾晖同学也是一样，他不希望自己被其他同学超越，想着尽快提升自己的专业能力，每日举着一本《疯狂英语》杂志，大声地吼叫着：

    “I enjoy losing my face（我不怕丢脸）!”［注：李阳的一种学习厚黑学理论］

    时代变得越来越浮躁，艾晖渴望达到像李阳宣扬的一样，迅速成功地掌握一门外语。现如今全国人民都在学英语，李阳式英语教育正大行其道。班里组织了一次座谈会，讨论李阳英语的价值。有些学生认为，李阳英语确实有些“疯狂亢进”，但他的学习精神和方法，值得借鉴。颇有深度的段同学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李阳的音质颇具磁性，语音语调初听上去，的确能镇住一番人；然程咬金三板斧，过分地渲染其能动性不可取！大家仔细想一想，李阳真的就是靠亢进式喊叫成功的吗？据我所知，他还找了位美籍教师做老婆呢！”

    台下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英雄所见略同，小力等人也认为，李阳的教育模式，雄辩，演讲，洗脑，这与社会上出现的传销（直销）模式，何曾相似？洗脑，忽悠，蒙蔽不了明白人，学习方面还真的没有捷径可走，不经过大学里正规科目系统地学习，年轻人又岂能轻易掌握一门外语？

    凌雪最近真回到市里来找小力了。小力对这位省城来的女生很是在意。凌雪来找小力玩，跟着小力一起到阶梯教室蹭外教的课。很快她就以超群的外语能力和逻辑思维获得外教Jane的青睐。凌雪与Jane成了课外的朋友，她常常相约Jane一起去打网球，吃饭，逛街。小力在一旁给她们“打酱油”。这些他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凌雪如何看待自己，自己如何才能优雅地把女生单独带出去玩。凌雪常以自己朋友的身份跟着自己到班里蹭课，她的才气使得班里那些学习的佼佼者黯然失色。凌雪的到来，一方面，使得自己蓬荜生辉，另一方面，又势必导致自己在班里不可能再有安逸的异性朋友了。

    此外，小力甚至一根筋地断了与吴小丫的联系，那名女孩在深夜跟小力结下深深一吻，如今已是真的劳燕分飞了。青春红颜，两情相取——他内心对小丫充满了愧疚！小丫是名好女孩，单纯阳光，没有心机，只是学识方面或有欠缺。而凌雪却是出身于书香门第，自小博览群书，胸怀鸿鹄之志的女生，正是自己梦寐以求之人。

    机会终于来了。小力尝试着约凌雪某个周末到县城去攀登中学时曾经攀爬过的大云山。凌雪愉快地答应了。尽管是故地重游，小力还是在行程上做了一些布置，这可是位大家girl，不能出了意外。他联系上家在当地，高中同学彭欢欢，安排了食宿等事宜。

    花开花谢，当小力带着凌雪再次来到他们当年打蜜蜂的山林，却已不能寻回那个蠢蠢而动的场景了。眼前的攀登，漫行，带着郊野游玩的特征，除了给人带来一些肌体的锻炼，还有清爽，坦荡的胸襟。在山谷中，密林深处的幽荡，使得小力几次想入非非，然凌雪在感情方面，似乎轻易不可被俘获，他在没有得到女孩明确示意之下，不可轻率，鲁莽。

    这天夜晚，俩人在欢欢家住下。他们的这趟郊游，除了有天然氧吧的享受，还有欢欢的家藏腊肉招待，很是开心，惬意。

    读书时风流爱玩的欢欢，如今日渐成熟，他与小力一起喝酒吃肉，畅谈天南地北。酒逢知己者饮，欢欢如今跑县市班车，很多话题都是小力所熟知的。

    “……小力呀，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跑客运这行吗？”欢欢举起酒杯，跟小力碰杯。

    “唔，不知道呢！”小力应杯喝下。

    “其实是因为你呀！”

    “呃，这怎么讲？”

    “咱们当初上中学的那阵，在校门口，只有你，是你爸亲自开着大卡车来接送的！我和同学们看见了，心里的那个羡慕嫉妒恨呐……”

    “额——，呵呵！”

    “所以啊，我下学后就选择了跑车这行来干！”

    “你们俩口子，干这行也不错啊，今后咱们同学之间的联络，就靠你来传递……”

    “那是，我俩干这行，在道上信息是最灵通的了。”欢欢老婆在一旁道。

    “额，你们俩可别孙二娘开黑店，卖人肉啊！”

    “哈哈，那一定不会！”

    “小力，要说你也算是咱们这一行出身，今后要多关心做咱们这行的生存状态……”

    这个晚上，欢欢跟小力躺在一张床上，醉眼朦胧，喋喋不休地向小力讲述着他的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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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后来亚民曾幽幽地对小力说，在争夺黎娇的过程中，充满了激烈的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