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灵儿回答道：“郝哲族以狩猎为生，对猎物从不赶尽杀绝，郝哲猎神警告我们，狩猎过度会招致灾祸…”

    龙开阳心想郝哲猎神还真有文化，知道竭泽而渔的害处。

    他对乌灵儿说：“你们这理念不是挺好吗？”

    “但秋风镇的商人们不这么想…”

    乌灵儿红着眼睛说：“因为我们禁止他们进入枯林猎场，他们就买通奴隶猎手军队，把村子出卖了…”

    秋风镇是镇，郝哲村是村。

    村民尊重破碎的自然，融入废土大地艰难求存，却因为镇里那些商人的贪欲遭了殃。

    龙开阳对秋风镇的第一印象差极了，他最讨厌为富不仁之人。

    “你不是奴隶猎手？”乌灵儿见龙开阳不像坏人，便问道。

    “不是…”这已经是龙开阳第三次被误会了。

    乌灵儿瞪大了眼睛，似乎看到了希望：“你帮帮我好吗？！那些奴隶猎手会在深夜屠杀我的村子，没有我父亲带路，我找不到回村子的路…”

    龙开阳连连摆手：“我帮不了你…再说你的村子在什么地方，我哪儿能知道？”

    乌灵儿失望的低下了头，喃喃道：“我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带回去…”

    说完，小女孩儿站起身，跑出庙堂，龙开阳远远望了一眼，叹了口气，继续赶路。

    废土孤儿多，狩猎小屋的冰箱里还蜷着一个呢。

    他总不能见一个捡一个。

    他不想惹麻烦，那可是一支奴隶猎手军团。

    招惹了他们，会有大麻烦。

    可是走了几步…

    脚步越来越慢。

    他叹了口气，还是心软了。

    …不差这一个…

    龙开阳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决定花点儿时间管管这闲事儿，于是转身追了上去。

    乌灵儿在枯林中兜兜转转，却一直没找对路。

    龙开阳追上她，问道：“村子长什么样儿？”

    “在一座隐蔽的山洞里，但我记不清是哪一个了…”乌灵儿声音带着哭腔。

    眼见天色渐晚，她越来越着急。

    硬找不是办法，再这么浪费时间，等待村民的，只有两个结果——死，或者成为奴隶。

    龙开阳皱着眉头，思索着办法，想把消息送到郝哲族群中去，就必须跟他们接触才行。

    “山坡上的那座堂庙，对你的族群来说，很重要吗？”龙开阳对乌灵儿问道。

    乌灵儿回答道：“大萨满爷爷说过，堂庙是郝哲猎神的家，是郝哲族最珍贵、神圣的图腾。”

    既然猎神庙堂这么重要，一把火烧了它，一定能把村民引来。

    “烧了庙堂，就能救下你的族人。”龙开阳建议道。

    乌灵儿冰雪聪明，瞬间就懂了龙开阳的意思。

    但她很犹豫，这样做是对猎神的大不敬。

    龙开阳觉得这选择对6岁的乌灵儿来说，太过艰难了。

    于是开口道：“我来放火烧庙堂，你负责跟你的族人解释。”

    “不！”

    乌灵儿却拒绝道：“…不能由你来烧…如果烧掉郝哲猎神的居所能救族人…我愿意承担猎神的责罚…”

    …这女孩儿不错…

    龙开阳心中赞叹着。

    …

    庙堂前。

    乌灵儿对着祭拜桌拜了又拜。

    时间已经不多了，她怀着巨大的自责和内疚，点燃了堆在庙堂内的枯枝。

    熊熊大火很快便燃烧起来。

    火势对整座山坡来说，并不引人注目，离远了看，不过一股光亮。

    但几个小时后，郝哲族人们，果然循着火光，出现在庙堂附近。

    他们手中都握着弓弩，将龙开阳团团围在中间，怒目而视。

    百多名郝哲族人几乎全体出动，他们因图腾被烧毁而得救。

    白发苍苍的大萨满捏着一根枯树枝，蹒跚来到龙开阳面前，愤怒道：“为何亵渎我族圣地…”

    没等龙开阳开口，乌灵儿伸展双臂拦住了大萨满：“大萨满爷爷，烧神庙的是我！”

    “烧神庙的…是你？”

    大萨满不敢置信的看着乌灵儿，捶胸顿足道：“郝哲猎神啊…这孩子被蒙蔽了双眼，她犯下滔天大罪，不配获得您的宽恕…”

    大萨满看向身后族人，厉声道：“把乌灵儿绑在枯树上烧死！”

    听了大萨满的话，龙开阳眉头拧得都快要出血了。

    乌灵儿救了所有人的命，一句谢谢没有不说，还要被处以极刑，这是什么道理？

    心里一股火猛窜起来，龙开阳觉得必须做点儿什么。

    他掏出手雷，拔掉插栓，指着涌上来的郝哲族人道：“我看谁敢？！往后退！”

    郝哲族人虽然武器简陋，但手雷还是认识的。

    那小小铁球炸开时，会发出毁天灭地的威力，见龙开阳这样做，他们纷纷向后退去。

    “你们赶紧往东逃命去吧。”龙开阳对大萨满说：“一支奴隶猎手军队正要进攻你们的村落，乌灵儿是为了救你们才烧掉神庙。”

    得知事情真相的大萨满，表情复杂。

    他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维护郝哲猎神的尊严和权威。

    他义正言辞对乌灵儿说道：“虽然你救了全族之人，但亵渎猎神之罪不可饶恕…我以猎神之名，将你从族中驱逐…”

    听了大萨满的话，乌灵儿浑身僵硬，呆立当场，她无助的跪了下来。

    她的族人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带着同情和无奈，摇头离开。

    她就这么被族人抛弃了。

    郝哲族人没有回村落，而是向东迁徙，见乌灵儿无声流泪，龙开阳心里跟着难受。

    这么小的孩子，刚失去父亲，又被族人驱逐，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龙开阳对大萨满的背影喊道：“这么好的孩子，你们不要，我要了！”

    他来到乌灵儿身边，蹲下来，伸出手道：“跟我走吧…”

    乌灵儿嘴一撇，扑进龙开阳怀里，哭得更凶了。

    庙堂大火逐渐熄灭。

    乌灵儿在灰烬里睡着了。

    夜深了，龙开阳决定在庙堂废墟休息一夜，第二天再去秋风镇。

    他细想了一下，觉得大萨满做得也没错。

    郝哲猎神的荣光必须被守护，那是郝哲人活下去的信念。

    只是可怜了乌灵儿。

    …

    天亮了。

    “你愿意跟我走吗？”龙开阳蹲下来对乌灵儿问道。

    乌灵儿紧了紧手里的弓，抿着嘴点了点头。

    一人一娃，迎着朝阳下了山，向秋风镇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