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对中原的掠夺持续了多年，不少贵族都或多或少地从中原掠了一些人回来做奴隶，大部分是女人和小孩，轻壮男人会被直接杀死，而老弱病残则是被丢在外面自生自灭。

    这些奴隶的处境非常艰难，让姬云看了很难受，他通过冒顿救下了一些奴隶，只是杯水车薪，他这么点微小的努力作用并不大。于是在他和冒顿的协议上面又加了一条，等冒顿当上单于，就要把所有中原奴隶都放回去！

    姬云救下来的那些奴隶，大部分是女人，只有几个男人，因为感念姬云的恩德，便留在姬云身边做了他的侍卫和仆人。在他们看来，自己的家园早就被匈奴人毁了，这时候就算姬云让他们走，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而且这草原广阔，走出去说不定又会被其他匈奴人给抓起来，倒不如留在姬云身边，至少这个中原人颇得匈奴的大人们信任，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危险。

    姬云一下子变成了老爷，家里的起居和出行都有人照顾，一时间还难以适应。现在他有了五座毡帐，一个大的是自己住，其他四个小的一共住了十个所谓的下人，三男七女。

    “老爷回来了！”刚刚靠近自己的毡帐，一个丫鬟就从里面急急忙忙地冲出来，一边给姬云拍掉身上的灰尘，一边迎着他往毡帐内走。

    “哎呀我都说多少次了，别叫老爷老爷的，我年纪又不大！”姬云皱着眉头，边走边说，“你们也不用管我，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我都说了你们是自由身，自由身！”

    “是老爷把我们从苦海中救出来的，我们当然是老爷的人了！如果莲儿哪里做得不好，还请老爷不要责骂！”丫鬟莲儿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让姬云不满意，连忙退到一边施礼道歉。

    “哎呀好了好了，没有说你们做的不好！”姬云扶着自己的额头，“只是想让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不用把我当做你们的老爷！”

    “哎呀好了好了，没有说你们做的不好！”姬云扶着自己的额头，“只是想让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不用把我当做你们的老爷！”

    莲儿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姬云无奈，只好摇摇头：“算了，你去给我打点水来吧！”听见姬云的吩咐，莲儿赶紧施礼答诺，转身去拿水桶。

    看着莲儿瘦弱的身躯，姬云心里一阵颤抖，这个女孩不过二十岁左右吧，就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也不知道在匈奴下面那些日子，对她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

    “叫上老牛一起，你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拿得到那么大一只水桶！”姬云笑着说道。老牛是被姬云救下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个，身体强壮，在匈奴人那里是专门负责给羊铺窝的，姬云把他救下之后，他便跟在姬云身边做了管家。

    其余几个女人在老牛的安排下各有活计，有的负责给做饭，有的负责洗衣，有的负责平时的清洁等等，年纪最小最好看的莲儿则做了姬云的贴身丫鬟。在老牛的思维中，像老爷这样年轻力强的大小伙，夜里自然也需要有些发泄。

    莲儿听见姬云关心自己，娇滴滴地应了一声，跑到毡帐后面去找老牛去了。

    还有一个男人，一直都不愿意开口说话，大家也都叫他哑巴。因为姬云本来就对他们没有什么要求，对这个不说话的男人也没有在意，不过老牛说他不是哑巴，因为他们两个睡一屋，有时候晚上还能听见他自言自语，都是些老牛听不懂的话。

    虽然他不说话，老牛依然给他安排了事情，负责照顾姬云的战马——照夜玉狮子！他在匈奴人手下做奴隶的时候就是喂马的，干起这个事儿来得心应手。

    擦洗完脸，姬云决定去看看玉狮子，前两天外出打猎的时候玉狮子被一根藏在地上的藤蔓绊了脚，可是把姬云给吓了一跳，要是它出了什么事，姬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玉狮子是塞仁图雅送他的礼物，对他来说自然有些不一样的意义。

    那个哑巴正在给玉狮子刷毛，玉狮子看起来很享受，不断地打着响鼻，发出舒服的声音。看到姬云走过来，玉狮子欢快地跳了两下，马尾上的水也甩到了哑巴身上。哑巴也不恼怒，回过头来向姬云点点头，算是对自己的老爷打了招呼。

    “你继续，我就是来看看它！”姬云摸摸玉狮子的鼻子，对哑巴说道。

    这个哑巴虽然身在匈奴，穿的也是胡衣，但他却固执地把头发束得工工整整，甚至胡衣也拿来右衽着穿，即使这会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别扭。他额头和颧骨都很高，让人觉得他很瘦的样子，但其实身体很结实。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很精神，即使是在遭受了匈奴人那样的折磨之后。

    “你练过武吧？”一番打量之后，姬云询问道。

    哑巴点点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他一定对中原怀有深深的留恋，不然他不会这样打扮自己，那他为什么不回去呢？如果说之前是因为没办法，但现在自己已经准了他的自由。

    “你想不想回中原？我可以给你盘缠！”又想了想，姬云再次问道。

    这时姬云明显地看见哑巴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原本严峻的脸也在那一瞬间有些走样，但随即他就恢复了正常，摇摇头。

    他肯定心里有事！姬云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你能不能说话？一直不回答我的话，显得我像个傻子一样。”说完，姬云自己先笑了起来，不过哑巴依然没有说话。

    “你如果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会好受一些。”姬云停住笑容，继续说道，“你为什么会被抓到匈奴来？”

    “逃难。”哑巴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也许是觉得姬云一直问很烦，回答一下对方可能就会离开了吧。

    姬云对哑巴开口说话非常开心，只要对方肯说话，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慢慢的，自己就能了解到这个人背后的故事了，从他的各种表现来看，他一定不简单。

    “你是主动到匈奴的？”即使知道这个哑巴不简单，姬云对他的回答感到吃惊，这个时代的中原人自诩为天下中心，对周边的胡人嗤之以鼻，绝对不可能会有人逃难时主动选择逃到胡人之间，尤其是一直和中原极不对付的匈奴。

    但转头一想，司泽瀚他们不就是逃难到了林胡部落吗？莫非这个哑巴也有和司泽瀚他们一样的理由？

    “你逃难，不会是因为想逃避秦国的兵锋吧？”姬云试探着问道。

    话音刚落，哑巴便楞在那里，转过头来看着姬云。

    成了！姬云心里一阵暗喜，这句话直击哑巴的内心。秦国统一天下刚刚十年，从哑巴的年纪来看，他应该是六国旧臣，因为不愿意或者不能继续待在大秦的国土，才被迫逃难到匈奴。

    “你也是中原人，你为什来匈奴？”破天荒的，哑巴竟然开口反问姬云，“而且你怎么能够和匈奴的大人们走得这么近？”

    这个哑巴果然不简单，不仅没有回答自己的问话，反而问起自己的情况来，而且一问就这么犀利，让姬云的心里再次对他高看了几分：“之前我是秦国的士兵，出塞来攻打匈奴，遭到了匈奴人的埋伏，队伍被打散了。”

    “你是秦人？”哑巴的语气里顿时充满了怒意，看来他对秦国真的是恨之入骨。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是哪国人！”姬云耸耸肩，回答道。确实，他作为穿越而来的人，哪里知道自己应该属于哪国人，“不过，我也是被逼着去当兵的，而且因为蒙恬将军他们的计谋，我差点就死在草原之上。”

    听着姬云讲述之前发生的事情，哑巴眼里的怒火慢慢黯淡下去，眼前这个人不是秦国的走狗，他不能把自己的仇恨发泄到一个不相关的人身上，况且这个人能和匈奴高层走得那么近，说不定自己能借他和匈奴大人们搭上线。

    哑巴微微摇头，对姬云的遭遇表示遗憾：“不过你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惜，我没能保护住其他人。”姬云发现这个哑巴没有叫自己老爷，而且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如此有涵养，肯定是自幼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再加上他对秦王朝如此浓烈的恨意，难到他是某个王族的后人？

    “保护他人这种事情可不好做，有时候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说完，姬云和哑巴都陷入了沉默。

    “以后你别这么憋着不说话，多和大家聊聊天。”最后，姬云拍拍玉狮子的脖子，看着哑巴说道，“我们现在远在异国他乡，还是要相互扶持。让大家多了解你，才能帮你。”

    “帮我？你们能怎么帮我？”哑巴把给玉狮子刷毛的刷子扔进水桶，转身坐到一旁，“我早已没了家乡，此刻也算不得在异国他乡。”

    “不管怎么样，以后我们总是要回去中原。”

    哑巴抬起头盯着姬云：“你要回去帮那个灭了六国的暴秦？”他有些不能理解，姬云都说了是被逼着参军的，应该和自己一样对秦王朝抱有恨意才对。

    “我们这样的老百姓，谁需要我们的帮忙？”姬云坐到哑巴身边，自嘲道，“只是我们是中原人，那里才是生我们养我们的地方。就算你对秦国充满敌意，肯定也对自己的故国充满爱意吧？”

    天下即将大乱，六国也会相继重生，虽然持续时间不成，依然让那些执着于复国的人觉得此生的愿望得到了实现。这个哑巴肯定也和那些人一样，不论他是哪国的后人，一定也把复国当作了此生的惟一信条。

    “如果能覆灭秦国，我倒是愿意回去。”哑巴狠狠的吐出一句话，杀气浓的让玉狮子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是哪国后人？叫什么名字？”姬云皱着眉头问道，从历史书上看，被秦国灭掉的六国中，楚国总是说自己最冤枉，国王被骗到秦国软禁至死，几十万大军也被秦国骗来骗去，十分没面子。虽然这个说法十分站不住脚，但却只有这么说，才能解释楚国人对秦国的无边恨意，“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口号也因此响彻了整个秦末农民起义的历史时期。但楚国地处南方，它的后人怎么会跑到匈奴来呢？

    “在下李左车，赵国人。”哑巴收起自己的杀气，轻声回答。

    “李左车？李左车？”姬云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很熟悉，自己一定在哪里听过，“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李左车？那个帮助韩信平燕灭齐的李左车？”

    “什么？”李左车一脸疑惑地盯着姬云，他完全听不懂对方的话，什么韩信，什么平燕灭齐，他一个都不知道。

    “哦，我一时激动，把时间记混了！”姬云明白过来自己的失言，赶紧转移话题，“您就是赵国大将军，武安君李牧之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