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体质不好，或者说很差。只要一紧张，睿智的医生头脑中就只剩下一片空白，存不下多余的意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起来的，又进行着新的一轮徒劳挣扎。

    爬着，爬着......

    他刚刚这一下仰天滑倒，可是砸到了洼地里的女鬼。

    他还在努力着，可是怎么也爬不出去了。医生的双腿在车祸中严重受伤，顶多可以维持他走上一溜烟路程。可现在耽误了这么久，还忍痛在洼地乱石间摩擦半天。血液从他被尖石划破的小腿上流出来，将要染红裤角。

    一道手电从他的身后照射过来，把自己的影子倒映在眼前，被他用双脚磨得光滑，又略显凹状的斜面。

    医生完全呆住了，他没有再做无谓的反抗。他似乎都看见了阴曹地府里那牛头马面分别成列一左一右的阎王公堂，将要带他进去，严刑审判。他知道，他的父亲和二姐就是这么被女鬼害死的。

    “你在做什么啊？”身后传来一句话，充满友善又略显关心。是那种善良女人特有的语气，同时也是一般人所不具有的镇定。

    “你想干什么？”医生颤抖着说，他感觉得到有东西在他身后慢慢靠近。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一名医生，只是路过这里，我正就走”说着，医生想要往上爬去。他想，也许哥哥早已被女鬼害死了，现在自己也在劫难逃了。回想起，曾经父亲和二姐也是这么死去的，他稍微冷静了下来。

    “你想要走了？”

    “是的，现在就走。”

    “等一下。”

    医生始终背对着，他确信自己是在跟一只女鬼说话。可是，鬼会说话吗？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鬼也会讲人话。

    “这是什么地方？”

    医生疑惑，一只女鬼，怎么跟人一样这么多问题。他平日里是话多，但也不至于这么多问题啊。

    此时的医生产生了一种罕见的错觉，是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思维。他没有去想哥哥在哪，也没有考虑自己车祸后的下半身，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和鬼交流，还是在和人说话。

    “你不是女鬼吗？”医生转过身来，面对着手电，目光炯炯。然而，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你是人还是鬼？”

    “你在说什么呀？我不是鬼啊。”成芸已经没有了睡意，语气听起来明显精神多了。

    “我看看，我看看。”医生走上来，把头凑到成芸的鼻子尖上，仔细地查看。然后，伸过手来，放在成芸的鼻孔之下，感觉人的气息。

    没错，是一个人，真的有着呼吸。原来并不是什么女鬼，医生算是亏大了。

    医生没有问成芸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没有跟成芸说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仅用了一句话交代，让成芸拉自己上去，然后帮忙找自己哥哥。

    “你这个女人，你是要害死我们啊！”既然不是鬼，那谁能忍住不发飙呢？

    之前，医生只顾往前高速开车，根本不会想着会在这条路上刹车。因为这里没人住，别说是深夜里，就算是大白天也不可能会有人出现在这里，所以高速行驶的车从不刹车，大不了也就是撞死掉横穿沙路的走兽，没什么要紧。

    可就是在刚才，医生的哥哥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让医生极速刹车，才导致了这一切。

    现在回想起来，一定就是哥哥看见了躺在路上的成芸。要不是成芸，哥哥就不会让医生刹车，也就不会导致了这残局。

    “你说什么？”成芸猜测应该是因为自己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没什么，我们快点上去。”医生失去了眼睛的正常功能，急需成芸帮忙去搜寻哥哥的下落，还是不要闹僵了才好。退一步海阔天空，他强迫自己忍住。

    本来，洼地里是有许多枯枝落叶的，可经过刚刚这么一折腾，原来的厚度缩小了一大半，现在离路面又多了一层距离。

    成芸在前面爬，医生在后面照手电。计划着先让成芸爬上去，再拉医生上去。

    成芸在医生之前爬过的那面上试了好几次，还是没能爬上去。又转头换了个方向，还是不行。她虽然没像医生那样受了车祸的重伤，可她也是行军赶路熬了整整一天，翻了好几座山。现在的身体已经临近崩溃了，一点儿也没有医生期望中的样子。

    “喂，你又没受伤，刚刚还睡了一觉，怎么也上不去哪？”医生在后面打着手电，眼看成芸一次又一次地滑下来，等得十分着急。

    “我就是上不去啊，要不你先上去吧。”

    “别别别，我的下半身已经瘫痪了，我都爬了一夜，一直没成功，你没见光滑的那面吗，那就是我爬的。”医生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还得把希望寄托在成芸身上。

    “那，你来后面推一下好不好，你推我上去啊。”特殊时期，成芸也顾不了太多了。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医生把手电咬在嘴里，两只手用力将成芸往上推。

    经过较长一段时间的努力，医生一边往上推成芸，一边让成芸踩着自己的肩膀头，终于让成芸上了路面。

    成芸上去之后，医生怎么上来，仍然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手拉手是不太理想的，而且这样距离太近，很有可能又把成芸给拉下去。

    成芸当机立断，直接脱下外衣，拧成一条绳，让医生抓着爬了上来。

    出来后，俩人顺着车轮的痕迹，开始去寻找医生的哥哥。医生跟在成芸之后走了一段距离，还是没有找见他哥哥。

    “你还没看见我哥吗？”医生问成芸，因为他也就只能依靠成芸来找，没有眼镜，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没有”

    “哥，哥，哥。”医生断断续续地喊着，声音正在逐渐地变小。

    俩人又走了一段距离，还是没找见，都快要走车子这边来了。医生从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只能暗自不停地祈祷着不要让事情变得太糟糕。

    “你说我哥会不会已经......”医生心里害怕并且发毛着，要是真的因为成芸到了不好的境地，他死都不想放过这个女人。

    “嘘，你别说话。”成芸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吗？”医生急切的问道。

    “嘘......”

    “是不是看见我......”

    “都跟你说了，不要说话。”成芸打断道。

    “嚄咦......嚄咦......嚄咦......”奇怪的声音从俩人的身后传来，若有若无。

    “你听见没有？”成芸悄悄地问。

    “听见了，这是什么声音啊？”医生也压低声音回答。

    “嘘！”成芸转过身去，两只手卷起耳廓，认真地听着。

    “嚄咦......嚄咦......嚄咦......”声音越来越清晰，在这黑夜里，显得很突兀。

    “到底什么声音啊？”医生又想起了女鬼带给的恐惧。

    “食人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