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伴随着敲门声,乐恺轻轻打开了房门,小心翼翼的护着左手的餐盘,不让其撒出来。
然后乐恺将其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
“巴托里,该起来了!”乐恺用食指在桌子上敲了一敲,试图让巴托里有一个被叫醒的准备。
随即乐恺用手一撩,拉起了床帘,向着帘子后的巴托里露出了笑颜。
乐恺这才发现,巴托里并没有闭着眼睛,而是睁着眼睛,无神的看着上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察觉到乐恺的注视后,巴托里像是若有所思一般,脑袋一偏,黑黑的瞳仁转向了乐恺。
在瞳孔转动的瞬间,乐恺看到了巴托里眼中未消退完全的红色,似乎看到了一只血红色的蝙蝠正遥遥远去。
随着光重新回到巴托里的眼中,巴托里似乎找回了意识,转了转眼睛。
随即,巴托里神色复杂的看着乐恺。
乐恺不知道为何,看着巴托里的眼神,他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那双眼睛,深邃的如同一个血色的深渊。
好在的是巴托里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看了乐恺一眼就移开了眼睛。
乐恺顿时松了一口气。
“来吧,给我换身衣服!”巴托里拍了拍手,随后张开了双手,仿佛等待着换衣服的孩子一般。
巴托里像是许久没睡一般,就连行动也发起了呆。
“啊?”乐恺顿时慌了神,怎么,光是凯蒂姐姐就够我头疼了,还要多个女儿么?
“……哦,对哦,你是男的哦。”巴托里这才想起乐恺是个男的,叹了一口气,随后表情变得紧张起来。
“那你还看什么,快点转过身去!算了,算了,不换衣服了!来,把早点端上来,让我看看你能不能做好这个工作!”连忙将手中的枕头扔了过去,然后使劲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像是在振奋着精神。
乐恺躲过了枕头,摇了摇头,并没有去在意。
乐恺似乎是习惯了巴托里的言行一般,就这样骄纵着巴托里。
巴托里却还不肯放过乐恺,她仔细的盯着乐恺,脸上逐渐露出了不满意的表情。
“你还是把头发剪短吧!”巴托里高傲的对乐恺发号施令。
乐恺翻了个白眼,没有去理会巴托里。
虽然巴托里一直在嘟嘟囔囔着,但她没有因此去强求乐恺一定要剪头发,她只是借此释放一下自己的情绪罢了。
乐恺对于巴托里的言行,也差不多开始习惯了。
乐恺随即就端起放在床下的铁质小餐桌,将其放在床上,并固定好。
然后乐恺将装满炸鱼的盘子和装着布丁的碟子放在桌子上,用丝巾裹住叉子和餐刀,放在巴托里的面前。
巴托里点了点头,优雅的拿起了刀叉,在炸鱼上按了两下,看着出现在叉子尖端的黄橙橙的油,随后用叉子叉住炸鱼,用刀子将炸鱼的骨头剃了下来,将炸鱼分成了薄薄的两片。
随后巴托里用餐刀切下一块炸鱼,用叉子叉住,放入了嘴巴里。
顿时,巴托里的眼睛眯了起来,显得很是享受。
巴托里慢慢的咀嚼着,神情除了一开始的惊奇之后,就变的平静下来,将口中的鱼肉吞咽下去后,巴托里用放在一旁的方巾擦拭着嘴巴,向着乐恺赞许的点了点头,“恩,这鱼做的很好!我倒是小看你了!”
“虽然感到遗憾,但是这道菜并不是我做的,而是我一个朋友所做。”乐恺耸了耸肩,趁机打算向巴托里介绍凯蒂的存在。
“朋友?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巴托里眼神一凝,流露出怀疑的表情。
“啊,不是的!我是一个人传送过来的,只不过不知为何她在今天早上突然来到了我的身旁。”趁着巴托里没有反应过来,乐恺连忙解释道。
巴托里知道,一切都知道。
为何她刚才还一副迷糊的样子,就是因为她一整晚没有睡,就在监控乐恺用没有什么异动。
遗憾的是,真的让乐恺变了个大活人出来。
你们把红魔馆当成什么地方了?
直到刚才,巴托里一直在犹豫,在这特殊时期,要不要对乐恺采用特殊手段来考验他的身份。
而凯蒂的出现就成为了那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刷!”巴托里突然从床头将藏在那的剑拔了出来,放在了乐恺的左侧肩头上。
“你知道吗?如果你刚才隐瞒了这道菜的出处,那么现在这把败亡剑就要往下五公分了!”巴托里歪着头,用剑尖拍打着乐恺的脸蛋。
那冷冽的剑就这么碰在了乐恺的脸上,那刺骨的寒冷似乎同时传到了乐恺的心上。
乐恺不敢置信,就在刚才两人还谈的好好的,为何突然起了这样的变故。
乐恺看向了巴托里。
巴托里嘴巴里仍然咀嚼着炸鱼,左手依旧拿着叉子,不知何时,炸鱼已经被整整齐齐的分成小块,而巴托里则优雅的叉起下一块放入嘴中。
然后一口咬碎!
乐恺的心也随之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同样碎了。
“不怕告诉你,这个属于红魔馆的异空间中,每一寸土地都处于我的监控之中。”巴托里若有深意的看着乐恺,尖尖的虎牙不经意的从嘴角浮现。
巴托里的舌头掠过同样鲜红的唇,用着这些动作掩饰着眼底浮现出的蝙蝠虚影!
那是属于巴托里的天赋,绝对命令。
望着巴托里的眼睛,乐恺在不经意间被其影响,心中的那道闸门被打开。
真心话不断的吐露出来。
“那么,巴托里你也应该知道,我做事问心无愧!”乐恺瞪大了眼睛,用接近咬牙切齿的声音一字一字的吐出。
那是遭人污蔑后,试图用威慑来让人信服的动作,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说明乐恺的心乱了。
乐恺舍弃用语言的解释,而选择用粗暴的呐喊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而这从一开始就是不切实际的。
没有人会想要看别人发怒而丑陋的那一面。
大家只会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一面。
明明只要将污蔑当做清风拂面就可以了,为什么看着那双瞳孔中映射出的自己,自己会如此暴躁,仿佛一个被关在自己房间内无处可去的小孩子。
乐恺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不知道自己在无意识中落入了巴托里的陷阱,正因如此,乐恺愈发急躁起来。
对于孩子来说,踏出家门,就没有了可以住的地方,因此只能躲在自己的房间中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哪怕把房间搞得一团糟也没有人知道。
乐恺也是如此,画个圈将自己圈住容易,想要跳出却是千难万难。
打算让巴托里露出笑容的念头虽然是件好事,但也同样束缚住了乐恺,让乐恺在无意识中将巴托里放在了一个重要的地方。
被重要的人捅一刀才是最难受的……
无意识的习惯是最可怕的,那是伞遮不到的地方,无人知道外面是雨还是阳光。
我习惯了你的到来,习惯了你的存在,却无法习惯你给我的伤害。
有多少人是死于不设防备?比起伤口,或许他们是心痛致死的吧……
绕指柔才能卸下心防。
“呵……谁知道呢?比如说你现在这表情,我可没见到过呢!你是凯恩叔叔带来的,我不会无缘无故违背他的意思,但你也不应该随便带人进来试探我的底线,别以为拿了钥匙就可以占有这个空间了,知道吗?”巴托里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狠狠的瞪了乐恺一眼。
巴托里的话如同连珠炮一般,夺去了乐恺解释的机会。
乐恺张开嘴,一切却像是一团乱麻,让乐恺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没有这种想法!”话从乐恺的口中艰难的吐出,仿佛说出之后便失去了所有的支撑。
乐恺一直以来,都将自己的真心藏的好好的,用着最适合别人的方式和别人交谈。
然后今天,乐恺不知为何想要将一切都吐露出口,原本那种轻描淡写的处事方式被抛在脑后,越说真话乐恺心里越痛。
然后,那坚强的心防随着乐恺的自暴自弃轰然倒塌。
那份一直以来被伪装挡在外面的恶意这时在乐恺被砸的七八乱的心上践踏着,乐恺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一个人静静的舔舐伤口。
“没有的话最好!不是必要,我也不想脏了我的剑!”说完,巴托里便再也不顾乐恺,开始自顾自的品尝起炸鱼,然而右手的败亡剑却依旧没有放下,寒寒的剑光上映衬出乐恺失落的眼神。
乐恺就这样,无言的被放置在那里,能听见的,只有巴托里那柔柔的咀嚼之声和淡淡的吞咽之音,这时候却如同最大的讽刺一般。
那是被称为冷暴力的伤害。
乐恺等待着巴托里的道歉,巴托里又何尝不是在等着乐恺摘下一切伪装后的真面目呢。
乐恺的脸色变了又变,从最初的淡然,变得有些青紫,到最后再也撑不下去,呼吸也不断的变得急促起来,露出了一丝阴狠的目光,于那一瞬间,乐恺的瞳孔中出现了一条蛇的影子,衔尾蛇——耶梦加得。
不过还没等巴托里反应过来,乐恺自己就震惊的察觉到了自己情绪的异样。
“得!算我瞎了眼!”乐恺不顾架在肩上的剑,一手将其撑开,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是轻蔑和厌恶,仿佛看着个破烂的娃娃一般,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与其说乐恺是因此厌恶起巴托里,还不如说更多的是乐恺对自己那愤怒的情绪感到难以置信,甚至不理解。
不过在乐恺转身的一刹那,仿佛有那么一根缠绕在两人身上的线彻底断开了,乐恺震了震,便选择了无视。
在巴托里的房间中,放着一面大大的镜子,乐恺看着镜中那青筋暴起的面容,一下子调整了回来,那熟悉的笑容再次展现了出来。
恩,看不出来了!乐恺这么想着,跨过了镜中的自己。
然而,乐恺在镜子前憋住了的情感,走过镜子后就如同越过大坝的洪水,全部倾覆了出来。
“哈!”乐恺像是在冬天饮凉水一般,颤抖的叹出了一口气。卸下面具后那表情是如此的落寞和无助。
然而乐恺没有发现,从巴托里的角度,恰好可以从镜子中清清楚楚的看到乐恺的面孔。
我只有让你觉得我看不见你,才能知道你精神到底怎么样!
多么的可笑,贴近后看不清的真心,唯有分开后才能看的一清二楚!
卸下了防备的乐恺,打开了房门,正想用力的将其关上,却不知怎么的,直到轻轻的将其合上,也没有勇气用出一丝力气,乐恺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比起放狠话、用力砸门,还是让我安静待一会儿来的要好!
然而乐恺那颤抖的双臂和自我厌恶的表情也被巴托里从门缝中深深的看在了眼里。
每一处土地都能监控,却不敢直视你红着的双眼。巴托里像是被那双眼睛刺痛了一般,手忙脚乱的关闭了监控。
“终于揭开了他的面具,看到了他的真面目,也用契约之眼证实了他说的都是真话,明明应该放下担心,可以好好的睡个好觉,不用在整夜监视他,为什么我会如此烦躁!”巴托里眼中的蝙蝠影子一闪而过,却止不住眼中的失落。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我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拥有那双眼睛的人,不会是个坏人啊!
那双眼睛,一直是那么干净啊,就是因为这双眼睛,才使得我从一开始就放下了警惕!
“那个失望的表情,我是不是伤害到他了?”巴托里扪心自问着,又自嘲的笑了笑,那自然是肯定的……
“只要我不会受伤,就可以了,不是吗?”巴托里笑着笑着,又颓然的靠在了床上,眼中掠过的不是寂寞、也不是后悔,而是一种感情燃烧尽后剩下的余烬,显得光亮却又那么的黑暗。
“我不会受伤的世界,再次完成了……”巴托里喃喃自语着,不知道在想这些什么,又或者,就只是在自言自语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