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头如刀,呼啸而起,只见一股急速翻腾的云浪,仿佛是一条灰色长龙从苍穹滚滚而来,顷刻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苍穹之下,两支军队在原野上狭路相逢,匈奴人没料到会有汉军从背后杀来,仓促应战。
汉军骑兵的阵形是三角锥形,这种三三三相互配合的骑兵阵法源于秦,威震天下的秦骑兵便是三骑一列,前后左右紧密配合,一队落马,另一队立即补上缺口。
那锋利的三角顶是汉军突入对方阵营的尖兵,由成廉一马当先,仿佛狼嘴里崩出的狼牙,能撕碎任何敌人的咽喉。
汉军从侧翼突入了匈奴阵营,三角阵一般不从正面进攻,往往是从左右两边撕开敌人,而匈奴骑兵最薄弱的地方也恰恰在侧翼。
“轰!”两支骑兵重重地撞在一起,立即有骑士被强大的冲击力震飞落地,顷刻间便被密集的马蹄踩得血肉模糊
冲入匈奴军阵,汉军骑兵忽然分成了两个三角形,从其中一个三角阵里飞出一骑,像是从汪洋里溅出的一滴水波。
成廉把身子压在马背上,战刀压着手臂,刀头擦着匈奴士兵的头颅扫过。
随着一阵刺耳的铠甲碎裂声、骨骼折断声,过路处,一排又一排的匈奴士兵倒了下去。
可成廉还在向前冲,甚至已将并州铁骑抛得很远。
他要单枪匹马杀入中军?
眨眼间的功夫,成廉已杀到中军狼纛前,数十支箭镞从耳际飞过,荆棘丛似的弯刀封住了去势。
他一拉战马,战马一声嘶鸣,俄而仿佛被飞天之力拉扯住,腾空而起,持刀便是一击平挥,寒光乍现,鲜血飞溅,几个匈奴士兵握着弃整整的断腕,发出杀猪般的号角。
片刻,“咔咔咔”的金属爆裂声此起彼伏,无数匈奴士兵被连甲带身劈成两块,一线血从人群里喷薄而出。
头顶上是模糊如闪电的一道影子,成廉跃马飞过了中军战阵,飞驰的马蹄甩开了身后追击的匈奴士兵,他举起了长刀。
匈奴狼纛向后微微一退,似乎不敢相信有人竟敢冒险杀入主将旗下。
成廉猛地大喝一声,那烈烈如暴雷的吼声惊得护卫中军主将的匈奴士兵心胆俱裂,腿肚子发颤,手中的刀怎么也举不起来。
战马人立而起,明亮的铠甲逼暗了中军大纛的色泽,那一瞬,那将军仿若战神降世,从高远深沉的天空飞临而下。
刀光劈裂了战场的尘埃!
战场上一派可怕的死寂!
狼纛下的匈奴士兵以为下雨了,总有水溅在脸上,有人抹了一把,水又淋上来,他举起手看了看。
黏糊糊的,不是雨水,是血。
匈奴士兵纷纷回头,他们身后,一股张狂的血还在向上冲,于夫罗的坐骑上是一具无头尸体,须臾,无头尸体直坠下马。
那颗头颅在天空旋转,甩出的血线在空中刮拉着滑稽的弧线,头盔已掉落了,砸在某个士兵的脸上,成廉一伸手臂,一把揪住头颅的发髻。
成廉绰刀立马,宛如战神降临:“贼首已死!”
声音轰隆阔远,两千匈奴士兵鸦雀无声,匈奴的左贤王居然以这种方式死去,他几乎没有还手便被对方斩掉了首级。
不知是谁号呼了一声,匈奴士兵都像被抽了一鞭,大面积地开始溃逃。
“追上去,一个不留!”成廉将于夫罗的头颅挂在马鞍上,纵马直追。
随着成廉一声令下,并州铁骑将战刀插回刀鞘,取出弓箭,展开追击。
三百步远,骑兵已从飞奔的战马上劲射出一支支羽箭。
羽箭尖啸而至,撤退中的匈奴士兵一批批惨叫着倒下,匈奴人并没有停下迎战,后队踩踏着前队的尸首,坚决地往南向进行撤退,试图尽快脱离战场。
并州铁骑片刻便追上了匈奴士兵,再次拔出战刀,呼啸着冲进了敌阵,并州铁骑从敌阵中犁过,马上挥舞的刀剑劈斩出一路血光。
溃逃的匈奴士兵很快被骑兵分割成了四段,并州铁骑在犁开的通道间纵横驰骋,箭镞嗖嗖地往两侧劲射,逼迫敌军后退。
条宽约一里的通道已经形成,匈奴士兵被挤压成四道狭长的人流,匈奴人惊怖地往两端奔逃,几个百夫长砍翻几个混乱逃窜的匈奴士兵,还是没能阻止住山崩般的溃兵。
往两头拥去的匈奴士兵没跑出多远就停住了脚步,拦在他们前边的是汉军闪着寒光的战刀
“别杀我,我愿降!”人堆中,一名匈奴士兵发出让人心悸的叫声,手中的弯刀在地上摔出脆音。
恐惧也会传染,近两千匈奴士兵丢下兵器,“愿降”二字山呼海啸般席卷战场,所有的人都望向成廉,他只要一句话,就能这些匈奴人的生死。
成廉的目光缓缓扫过战场,刚才还杀声震天的战场此刻一片死寂。
他一挥大氅:“一个不留!”
“跟汉人拼了”懂得汉语的匈奴士兵发出绝望的悲鸣,丢在地上的兵器被纷纷捡起,刚刚沉寂下来的战场又沸腾起来。
被团团围住的匈奴士兵嘶喊着开始突围,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迎接他们的是战马的铁蹄、呼啸的箭镞、冰冷的戈刺。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一拨儿接一拨儿地冲上去,倒在同袍的尸首上面,将自己的血与同袍的血流在一起。
半个时辰的惨烈屠杀,黄色的平原被浸染成红色,尸首堆成了四座环形的小山。
成廉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在确定没有匈奴人存活后,率铁骑回到囚车旁,他的手一扬,并州铁骑一拥而上,砍开囚车,将里面被俘的百姓放出来。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百姓们携老扶幼,朝成廉缓缓跪下。
“不必!”成廉淡淡道。
少顷,他见这群百姓没有起身的打算,眉头紧蹙:“尔等为何还不起身回家?”
“我们都是京畿一带的百姓,董贼迁都,沿途抄掠,家早就没了。”人群里传来妇女的哭泣声。
成廉沉吟良久,语气依然很冷淡:“某奉吕将军之命,沿黄河北岸逡巡,已防乱军劫掠河东,既然尔等没有去处,可暂居蒲坂,待上党事定,可随吕将军一同北上,迁居河朔,尔等可愿?”
“请问将军说的吕将军可是温侯吕布?”一个老者颤巍巍地问道。
“正是!”
那老者闻之一震,立即朝成廉深深一拜:“既是温侯治下,老夫愿往!”
“我等也愿意!”人群里立即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