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深谷显得骇人的清静和阴冷,远处的丘陵错落有致,鳞次栉比,在缥缈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向前望去,满山凸露的乱石,在阳光下面更加显得苍老丑陋,仿佛一些生癞疤的秃头似的。
在浊漳水西南方几十里外,一支大军正在徐徐前进,两侧的散骑始终与主队保持着一百步的距离。
中央的步卒排成松散的行军队形,矛手与戟手在外,弓手在内,每三个人还抬着一面大盾。
可知兵法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队列外松内紧,一旦有什么情况出现,他们会立刻变成一把锋锐的尖刀或坚实的盾牌。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员披着厚实两当铠的大将,只见他剑眉飞入双鬓,目光深邃而锐利,颌下日益葱郁的胡茬使他看起来有一股沧桑感。
这时,一名斥候从远处飞快地驰来,数名游骑迎了上去,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这才让开道路。
这斥候冲到队列前方,对着为首的将军喊道:“启禀于首领,前方五里,并未发现官军踪迹。”
“再探!”于毒眉头一拧,再次下令,望着斥候离去的背影,他高举右手,让队伍停止前进。
行军士兵立即进入戒备状态,矛戟微斜,弓弩上弦,以便随时应对可能的偷袭,细节毫不疏忽。
少顷,斥候再次返回,获得的结果和先前一样:“启禀于头领,前方十里,并未发现官军。”
于毒悬起的心终于落下,一挥手,黑山军再次向前行军。
在之后的行军过程中,于毒步步为营,徐徐推进,这种行军过程一直持续到他看见发鸠山的主峰为止。
于毒望向前方不足十里的发鸠山,山上灯火点点,影影绰绰,并没有示警的鸣镝,显然官军并未发现他们。
于毒拔出钢刀,遥指发鸠山:“悄悄进军,争取一举拿下发鸠山。”
“诺!”黑山军将士悄悄作答,不动声色地拔出刀剑,朝发鸠山慢慢地摸过去。
在黑山军目不能及的密林中,武安国柱锤而立,他的身旁站着一员副将,眼见黑山军偷偷摸摸地进入伏击圈,他急不可耐道:“将军,何不下令出击?”
武安国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此部为敌军先锋,后军尚未出现,如果贸然出击,敌方主力将会停止进军,那么这场伏击战将没有任何意义。”
说到这里,他回头望着副将,瓮声瓮气道:“温侯的军令是让你我歼其一部,如果只捞些小虾米回去,你我难辞其咎。”
“将军深谋,末将不及!”副将怔怔地看着武安国,心中惊诧不已,别看这武安将军膀大腰圆,思维竟如此敏捷,而且刚刚在选择伏击点的时候,他们已经产生过分歧。
按照武安国的意思,于毒虽为贼寇,但用兵极为谨慎,要不然早就被官军剿灭,所有只能埋伏在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而这个安全的地方就是发鸠山。
副将看着山下小心翼翼的黑山军以及四处游走的斥候,这下才佩服武安国起来起来,在心中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过奖,过奖。”武安国咧嘴一笑,目光紧紧盯着山下的黑山军。
突然,一员顶盔贯甲的敌将出现在他目光里,武安国指着那员敌将道:“这必是敌方主将无疑,下令进攻。”
副将闻令,立即从草丛里跳起来,他抡起鼓槌,重重地摔打在牛皮鼓上,激烈的鼓声伴随着他嘶哑的吼声:“冲锋!”
而后伏兵四起,亿万的飞箭在空中汇聚成一片黑云,层层叠叠压在黑山军头顶上。
一声惨叫,两声,三声......无数声惨叫此起彼伏,鲜血从胸腔中迸射而出,瀑布似的溅起漫天一片血红。
于毒的眼前飞舞着密集的青光,那是箭头折射月拉的寒光,在他眼睛里仿佛密集划过天际的流星,长长的芒角拖出久久不能消散的尖锐光芒。
“渠帅,有埋伏!”副将声嘶力竭地大喊。
于毒已经看清,两边密林中蹿出成千上万的官军,高擎明晃晃的钢刀,震天的呼喝呼声似乎要把天空捅个窟窿。
“撤,速撤!”于毒不顾一切地喊叫。
于毒治军果然严律,随着他一声令下,黑山军后队变前队,脚步阵阵,便要沿着原路急奔。
然而山上一片巨响,滚木、巨石呼啸而下,‘嘭嘭’地在山道上越积越高,竟将狭窄的小道堵得严严实实。
黑山军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堵在逼仄的山道里,左右支拙。
当此时,羽箭狂飞,鼓声喧天,黑山军还未交战,已是心胆俱裂,互相践踏着数不胜数。
有的被巨石砸扁,有的被弓弩射穿胸口,然后在砸扁,还有拼死一搏冲向拦路的官军,只是还没近身,就被利刃封喉。
于毒的眼睛昏惨一片,到处都是箭,到处都是晃动的寒光,他竭力想要稳住阵形,可黑山军已完全陷入混乱,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也看不见他的指挥。
见时机已到,武安国抡起铁锤,像一匹下山的猛虎,当下冲入混乱的山谷。
“北海武安国在此!”一声猛虎咆哮,武安国雄壮的身躯跳进乱军。
于毒抽出钢刀,迎风一挥:“匹夫。”
武安国两锤砸翻挡在面前的黑山军,而后像失控的火车般撞向于毒,于毒一夹马腹,挥刀砍向武安国。
“看锤!”
武安国弯腰弓步,双锤挥出,奔着于毒坐骑的一双前腿砸去。
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骤响,于毒的坐骑的前腿瞬间白骨森森,伴随战马撕心裂肺的嘶鸣,整匹战马匍匐在地,将马背上的于毒掀落马背,在地上连滚几圈。
敌将人仰马翻,武安国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扬起手中的双锤,一锤砸向于毒的胸口,一锤砸向于毒的脑袋。
于毒下意识的挥刀去挡,虽然弹开砸向胸口的大锤,但砸向头顶的大锤却轰然落下。
在众人的目光中,于毒的脑袋像豆腐一样被砸碎,雪白的脑浆四溅如雪,有的还落进那些张着嘴巴的黑山军口中。
“呕~”那些嘴巴里有脑浆的直接吐得撕心裂肺。
武安国一抹脸上的脑浆和血水,劈手夺过于毒的旌旗,吼声如猛虎啸林:“斩将,夺旗。”
山谷上欢声雷动,漫山遍野飘扬起并州军的旌旗,士兵将铠仗和兜鍪抛向天空,映得四野一片光亮。
黑山军看着擎纛的武安国,心里的恐惧直冲天灵盖,不等并州军威逼,纷纷弃甲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