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刚从教室里头出来的狄阳，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心中准是臭小子在想我了。

    狄阳心情不错，那个立志要穷究万物之理的书生莫德辉，终于从老僧入定的状态中回过了神，颓然了说出了自己思考半晌的答案：“不知道。”

    两小儿辩日问题的答案，对于此时的古人来说，不知道并不奇怪，因为即便是在狄阳的那个时代，如果不百度的话，不知道的答案的也大有人在。

    狄阳是因为经常的组织野营的缘故，所以对这方面的知识，还算了解一点。

    两个小孩对于太阳什么时候离人比较近的争论，看起来都很有道理，但实际上用于支持论点的论据都是错的。

    太阳究竟到底时候离得更近呢？答案是一天之内不管是早还是晚，太阳和地球上同一个位置的距离都是一样近的。

    当狄阳把这个答案告诉莫德辉的时候，后者惊讶的半天说不出来话，若不是狄阳是陶成道都是万分推崇的人，莫德辉几乎就要以为对方是无稽之谈了。

    两个小孩，一个认为近大远小，一个认为近热远凉，都很有道理，有一个不对的话也就算了，怎么可能全都是错的。

    看着一脸懵逼的莫德辉，狄阳于是笑着跟他解释。

    这个问题对于古人来说，之所以难到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问题在于古人并没有现代的天文观念，也没有现代化的观测手段，对于天地间的关系也缺乏基本的认识。

    之所以早上的太阳看起来大，又没有中午那么热，而中午的太阳看起来那么小，而又比早上热的多，实际上都是大气层在作祟。

    早上的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阳光进入大气层折射角度比较大，而且那个时候太阳周围有树木、房子之类的参照物，所以看起来要大一点。

    等到了中午，太阳孤零零的悬挂在天空之上，没有熟悉的参照物，所以太阳与广袤的天空比起来，就要显得小一点。至于为什么中午要热呢，那是由于太阳光直射地面的原因。

    想要搞明白这些，狄阳又不得不向莫德辉讲解一下大气层的概念，本以为莫德辉又会强烈的排斥地球是一个球体，包裹在一层大气中的说法。

    然而出乎自己预料的是，莫德辉居然对于这个概念十分能够接受，这让狄阳十分的惊讶。

    后来他才知道，和大家以为古人一直相信天圆地方的事实不同，我们的老祖宗，很早就发展出了更加先进的浑天说。

    早在汉朝，张衡就把天地比作一个鸡蛋，天如同蛋壳一样，把蛋黄般的地球，包裹在其中。这和千年以后，西方的地圆说已经十分接近了。

    这又让狄阳不得不得深深的感叹，中华民族的智慧真是无穷的，只要不走上歪路，没有任何理由，让此时还陷入中世纪黑暗中的西方人，掌管世界。

    在听完狄阳解释了萦绕千年，连孔夫子都难以解释的问题后，莫德辉终于被狄阳深深的折服了。

    他整了整衣冠，对着狄阳深深作揖，满脸严肃的说道：“晚生愿永为先生之牛马，常随先生左右，聆听教诲，恳请先生万勿推辞。”

    这句话和当日在逸仙楼，马安说的话一样，都是打算终身追随狄阳了。

    狄阳笑着将莫德辉扶起，说道：“牛马教诲之言，在下实在愧不敢当。不过在下准备于这小学堂中，开设工科院，主要做一些工程试验、理论研究之类的，譬如蒸汽机，就是其中一个方向。莫先生若是不嫌弃的话，在下想聘用先生任工科院教习。”

    “真的？”莫德辉喜形于色，一把握住狄阳的手，激动道。

    能有一个地方，能够专门研究这些旁门左道、奇技淫巧，可谓是莫德辉的毕生夙愿。即便是在南京国子监这样人才济济，风气开放的地方，自己都算是个异类，在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本来以为能跟在狄阳身边，聆听教诲，答疑解惑就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狄阳居然要开设这么一个专门的地方，来让自己施展才能，这怎能让不激动。

    “这个自然是真的了，而且……”狄阳竖起一根手指头，轻描淡写的说道：“而且，我将为这所工科院，提供充足的资金保障，初定的是，每个季度不会少于一千两。”

    “工科院内，若是有其他的可行的想法或者试验，还会拨下专款用于研究。不管该研究最后是成功还是失败，只要能为其他的研究带来启发或者经验，那么该研究的参与者，都会给予现金的奖励。”

    “目前暂定的研究方向，蒸汽机是一个长远的目标，需要经过漫长的不懈努力。其他的还有肥皂、香水、改良风车、水车、农具、火枪、纺织机之类的。还会组织观星、航海、野营之类的活动。”

    狄阳滔滔不绝的说着，把他能够想到，有可能在这个时代实现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如果立志要改变世界的话，那么又何必等到将来。

    如是的讲着，没有注意到莫德辉忽然单膝跪地，把头触在狄阳的脚面上，又重复了一句刚才的话：“晚生愿永为先生之牛马！”

    一个南京国子监学业优异的监生，大明朝预备役的干部，对一个乡野村夫，没有任何功名之人顶礼膜拜，说出“愿永为牛马”的话。

    可是莫德辉却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在此刻他的心里，觉得若不如此的话，无法表达出自己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这一次狄阳没有推辞，也没有谦逊，把莫德辉扶起之后，重重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好！就让你我二人，与这工科院一道，为我中华开万世之太平！”

    狄先生要用被旁人视为旁门左道、奇技淫巧的工科院，开中华万世之太平！这是何等的胸襟与气魄，又是何等的振聋发聩！

    莫德辉强忍住在眼眶内不停打转的泪水，高声回应道：“是！”

    狄阳点点头，道：“走，我带你去参观一下我的实验室。”

    夕阳下，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走过，在他们身后，那块临鱼村小学堂的牌匾，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没有挂牌，没有宴席，没有礼炮，没有嘉宾，甚至于都没有人知道。就这样，日后很有可能改变整个中华命运的工科院，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