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迎战之时，在场的所有东凌人都僵住了身体，目瞪口呆，就连庞远也不例外。

    因为西明现在摆出的阵仗，正是之前东凌所用的军阵，而且看样子已经很熟练了，见到敌人将他们独有的东西玩的跟自己的一样，东凌这边心中的震撼无比复加。

    “列阵！”

    率先清醒过来的庞远立马出声将混乱的军心给稳定下来，两军交战不容一点分神。摇旗，变阵，心脏怦怦直跳，双手颤抖不已，庞远抬头看了远处的景连一眼，然后死死盯着前方大阵，眼中透出的光芒犹如实质，敌人的恐怖超乎他的想象，甚至能令人绝望，在见到对方摆出阵势的时候，他有过那么一瞬间的绝望。

    西明保持着阵型切入东凌大军，两军顺着各方首领的指示不断变动着阵势紧紧撕咬在一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庞远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用这招，也想不到在这短短时间内对方居然能模仿到如此地步。

    不过，对他来说，仅仅只是这样还不够，得到了莫问指点的庞远，在这方面的造诣已经非同寻常，换手，摇旗，东凌阵势突变，这是前几天所未见过的变阵，其中竟蕴含了一丝让人看不清，道不明的道理在其中。

    在变阵的瞬间，西明迎战的部队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四处溃不成军，乱成一团。将自身的气势与军队融为一体？景连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他从未想过要在这方面与对方死磕，这不是他的做法。

    在厮杀间，几个西明“滚地葫芦”被打到到了战场边缘，在东凌众人未曾注意的情况下猛然窜起突向庞远！

    庞远身边护卫大惊，出手奋力抵挡，护卫及时挡住了刺客的切入，但还有一人却犹如猛虎一般冲破了层层防护，竟无一合之敌，手中重剑带着尖锐的风声呼啸着劈向了单独一身的庞远。

    重剑所带起的罡风将庞远额前的乱发吹到后边，露出他那苍白惊惧的面孔，此刻避无可避，然而就在这时，一杆长枪自天边袭来，射入刺客持剑的右手，强大的冲击连带着刺客本人一同向着一边倒去。

    一黑脸小将身穿破烂军服浑身浴血策马飞奔来到庞远跟前将其护在身后，神色坚毅，目光如炬。

    “越凌来迟还望庞先生责罚！”

    “无碍。”

    这就是越凌么？庞远苍白脸色稍起红润，来军中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此人，果然刚猛异常，随而将注意力从眼前的刺客转移到远方的战场中，不再分神，自己这边的战斗他起不了作用，那么就不必把心思浪费在这里了。

    紫苑用劲拔去插在手上的长枪，吐了口唾沫，拿块布条强行止住了伤口，开始双手持剑盯紧眼前周身弥漫着一股浓浓血煞之气的越凌。在西明到东凌的各个关口都设下了三百精兵，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围剿此人，未想还是被其生生杀到了这里来，着实可怕。

    这小子对口！紫苑满脸兴奋，紧了紧手中重剑，无视身边其他人，直直奔向了越凌，躯体负伤气势更胜之前，似要以一人之身来战越凌一人一马。越凌眉头微皱，抽出腰间长剑，下马迎击紫苑，骑在马上可拦不住这个人。

    在失去了战马的优势之后，越凌一时间无法拿下以命搏命，悍不畏死的紫苑，只得和她暂时僵持住。眼前的战斗吸引了重新赶到庞远身边护卫的注意，剩余没注意的也在防备着前方西明可能到来的偷袭，以至于他们没看到自己的一位战友从袖中翻出了一支无光的匕首。

    “庞先生！”

    身后的呼喊让越凌面色大变，此刻他也顾不得与紫苑多作纠缠，直接以一半身子硬抗紫苑一击，一剑捅进已是强弩之末的紫苑的左胸，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庞远身边。

    紫苑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无力躺倒在地上，耳边的喊杀声越来越远，生机正在不断消散，然而眼中却是一片清明，没有悲伤，懊恼，亦或是不舍，在决定当杀手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觉悟，死亡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作为一个刺客能死在光荣的战场之上也算是值了吧？

    庞远目光涣散地望着眼前被人乱剑砍死的侍卫，亦或是刺客，不过庞远更愿意称呼他为侍卫，庞远对这个小兵的记忆是最深刻，因为送他进许毅大帐的就是他，来参谋营喊他去吃饭的是他，夜里守卫偷偷放莫奕进来也是他第一个提议的，在军中成婚时刻第一个来庆祝的还是他，可庞远没想到在这重要时刻捅他刀子的竟然也是他。

    又有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人会是西明暗藏在东凌军中的一颗棋子呢？

    “庞先生？庞先生？来人啊，快带庞先生去军医处！”

    耳边不断的呼喊让庞远慢慢恢复了神智，他下意识地望向了远方的战场，在他遇刺的瞬间西明马上就加强了攻势，而东凌在他这位主帅即将退场的消息下军心惶惶，遇到西明的变阵突袭有些来不及反应直接就被斩下了头颅。

    用力退开想要将他搀扶下去的侍卫，庞远暗叹一口气，在看到战场局势变动的瞬间，他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如果这场战输了，那么西明大军便能毫无顾忌地冲入东凌腹地，现在他还不能退，也退不了。

    “越将军，能将扶我到前面去么？”

    少年淡立轻笑，背后的伤痛使得身躯颤抖不止，明明是一幅寻常眉眼，却生出一幅让人难言的气势。越凌瞧着，半响无言，最终沉声应道。

    “好。”

    “这支匕首就先不要动了，擅自拔去会让我分神的。”

    见越凌想要简单处理一下他背后的匕首，庞远轻声说了一句，然后转头盯向前方战场。定定看了一会之后，庞远做出了第一道指示。

    “庞先生没事？！”

    “太好了！”

    “将士们，随我冲锋！！”

    重新得到指挥的东凌大军仿若恢复了生机，开始奋力抵挡着西明的攻势，还在庞远的精确指挥下取得了不小战果。

    全军士气的回复让庞远稍稍安心，开始不断地指挥军队变幻战阵，此刻身后只是简单处理的匕首入体处正在不断滴落着鲜血，这支匕首仿若恶鬼一般不断抽取这庞远那所剩无几的生气。

    越凌在庞远身后心急如焚，他好几次想要唤军医上来都被庞远给制止住了。

    “处理伤势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东凌的士气会降到何种程度，西明在那个人手里会夺得多少优势我无法想象，所以，就让我这样一直站到结束吧。”

    在下一次指挥过后庞远身体一晃，就要倒下。越凌急忙上前，暗暗抵住了庞远的背后，庞远回头笑了笑，继续专注在前方指挥。

    一个人能多少血可以流，越凌以前不知道，但他现在也许可以知道了，望着庞远背后渗出的血液一点点滴落，用手抵住庞远背后的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庞远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

    “杀阵，起。”

    眼看时机已到，一声轻吟，庞远手势一变，得到指挥的前方军阵也跟着一变，冰冷的肃杀之气顿时弥漫了整个战场，西明大军行动一滞，东凌大军在眨眼间冲杀到了眼前。

    在完成这一阵势之后，庞远的目光再度涣散，身体渐渐僵硬，视线不在放在战场而是转向蔚蓝的天空，嘴角渐渐勾勒起一道温柔的弧度，随后又是苦笑一声。

    “对不起……”

    “为什么？”

    西明军中景连发出一声疑惑的询问，景连他不理解庞远的做法，在最后所有人将目光放在战场的时候，整个西明只有他注意到了庞远的死亡，但现在这已经不重要，前行的脚步还是被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