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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赦:第八十章 第十五块拼图(8)

    “当晚的一切,可以用紧锣密鼓来形容,三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其一是留在后厨值日的关磊,其二是中途回到食堂的老板叶灵,其三,躺在医院里发着高烧的——他叫什么来着?”

    “张国涛。”

    “好,失恋酗酒的张国涛。

    咱们一点点分析吧,先说值日的关磊,在他的描述中,张小开回到食堂后,他因为厌恶选择了直接离开,一个来一个走,先后脚,食堂始终是有人的。

    可食堂老板叶灵却说,他进入食堂的时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关磊和叶灵的说法存在矛盾,他们中有一个在撒谎……”

    闫思弦举了下手,示意他有话说。

    “或许两个都在撒谎呢?没考虑过集体犯罪,多人配合吗?”

    “考虑了,但在他们身上说不通,如果他们配合犯罪,为什么不对一对证词?第一轮最简单的询问,就出现相互矛盾的情况……有点怪。”

    闫思弦皱眉,陷入了思忖。

    “我继续喽。”吴端道。

    “嗯。”

    “我需要更精确的时间点,关磊究竟是几点钟离开食堂的,叶灵又是几点去到食堂,几点离开的。

    叶灵的好说。毕竟案发当晚他是开车去公大的,即便校园里的监控都在检修,附近的交通监控恰好能拍到校门口,我让笑笑帮着调取的交通监控,她刚发过来,一起看吧。”

    闫思弦起身,凑上前来,一边看一边道:“22:27,死者张小开在公大门口下了一辆出租车,步行进了公大大门。

    十分钟后,22:37,叶灵将自己的车停在公大门口,也进了大门。

    从学校大门到食堂,步行也就五六分钟,如果两人的目的地都是食堂,没有中途拐去别的地方,他们就能在食堂碰面。

    叶灵,撒谎了。”

    吴端最不想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那个与他相熟,救过他命的食堂老板,选择了利用他的同情心。

    他找吴端,并不是想洗刷冤屈,仅仅是熟人好办事。

    闫思弦按了快进,“接着往下看。23:02,叶灵再次出现在交通监控中,他出了公大大门,并驾车离开。

    22:37进大门,23:02就出来了,总共25分钟,再减去校门口和食堂之间的路程,叶灵只在食堂停留了十几分钟。这倒符合他自己的描述。

    时间太紧了,即便他参与作案,也只能完成伤人和一小部分肢解工作……”

    闫思弦拍拍吴端的肩膀,“还没到彻底失望的时候,我倒觉得你应该保持乐观。”

    吴端用一声叹气回答了闫思弦。

    闫思弦继续道:“叶灵的时间线也清楚了,还剩一个关磊。他本人,以及他的室友,都说不清关磊具体几点回宿舍的,只有‘11点多点’这个范畴。

    但从粗略的范畴来看,关磊和叶灵似乎是同时离开食堂的。”

    吴端接道:“这么算来,即便叶灵和关磊合作,也很难在短短几十分钟内完成所有工作。还有第三个人!

    有一个人,和他们一起,杀死张小开,将尸体肢解,装进泔水桶。并在那两个人离开后,独自留在食堂,完成了清理现场的工作——要知道,清理现场才是最耗时的工作,要一遍遍地对边边角角过筛子,比家里大扫除还细致。

    而有时间完成这项工作的,只有当晚在湖边喝闷酒的张国涛。他是唯一有机会回来帮忙的人。”

    “不止,还有第四个人。”闫思弦道。

    吴端眼睛一亮,“是了是了,那个打电话的。叶灵,关磊,张国涛全在我们的严密监视下,已经控制了他们的通讯,使用死者张小开的号码给陈飞帆打电话的人,就是第四个人。”

    “最后一手棋了,眼看着作案的三人接连被警方控制,第四个人沉不住气了,想用这办法把咱们的视线引到陈飞帆身上。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张小开少了一根手指,他需要用那根手指解锁手机。”闫思弦道:“我对这个藏得最深的人,可是很感兴趣。不过……”

    闫思弦不过瘾地撇了撇嘴,“那个疑问,我还是没弄明白。”

    “什么?”

    “为什么要把尸体放进泔水桶?

    他们要是把人拆解成小块——我的意思是,就像咱们平时吃的排骨那样的小块——放进泔水桶,我完全理解。那样应该很难被发现。

    可他们把人大卸了——不算手指头,十五块,最大的两块,躯干和盆骨,要塞进泔水桶都很费劲,能想象,往外倒的时候,两块比较大的尸块必然会被养牛户发现。

    这么处理尸体,怎么看都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给我的感觉……好像那个处理尸体的人有某种必须把人放进泔水桶的原因。”

    闫思弦突然打了个指响,起身,走到玻璃幕墙门口,对办公室外间的冯笑香道:“帮我查查报案人信息——就是那家养牛户,重点查人际关系,跟食堂的所有员工进行交叉比对。”

    冯笑香应了一声,没有立即着手调查,而是问道:“这事儿急吗?”

    “怎么?”闫思弦问道。

    “人有点多,挨个比对太麻烦了,不急得话,我写个程序,以后这种重复劳动的活儿都让程序自己去干。”

    “要多久?”

    “一个小时,足够了。”

    闫思弦摊手,意思是按你的办法来。

    “那一个小时后给你结果。”

    趁这个空档,吴端对闫思弦道:“我想再审审叶灵。”

    “还不死心?”闫思弦起身,“行吧,我陪你。”

    留置室。

    吴端没急着去见叶灵,而是先询问了负责看守他的刑警。

    “昨晚他睡得怎么样?”

    “挺好。”那刑警答道:“也不闹,你问完话他就躺下了,快2点的时候吧,要求去了躺厕所,回来倒头就睡,一直到今儿早上。”

    “吃饭呢?”

    “挺能吃啊,早上两笼包子,中午——就刚刚,一碗炸酱面,大份儿,吃得溜光。”

    “行吧,知道了,辛苦。”

    吴端拍了拍那负责看守的刑警的肩,进了留置室。

    见吴端进屋,原本坐着的叶灵赶忙起身,向前迎了两步,问道:“怎么样啊?”

    “我是真不想怀疑你。”吴端道:“你不是没进去过,坦白从宽的道理不用我跟你讲吧?”

    “不是……你这……啥意思啊?”

    叶灵情绪有些复杂,一开始他满怀希望,甚至以为吴端是来放他出去的。听完吴端的话,愣了几秒,语无伦次地反应了片刻,焦急和愤怒的情绪占了上风。

    “你们干啥啊?是,我进去过,那我出来就不能当个好人了?!”叶灵伸手,直指吴端,“你好好想想,我当初咋救你的!还不如救条狗?!……”

    “你先冷静一下……”

    “怎么冷静?!啊?!我陪着你们折腾还不行?……你啊!小吴你查了没啊?!你一开始就不信我是吧?你就想把我抓回去是吧?……我知道你厉害,你破案率第一,第一就是这么来的?……我求你了,我妈还在医院躺着呢!你们这是要毁……”

    说到最后,叶灵直接情绪崩溃,口不择言。

    吴端不做任何辩解,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审视着自己心里的怀疑。

    真的是叶灵?为什么他表现如此自然?

    直到叶灵把想说的想骂的都表达完了,只剩喘着粗气瞪吴端的份儿,闫思弦突然问道:“那个收泔水的养牛户,跟你们什么关系?——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裙带关系?”

    叶灵发泄完情绪,平静了许多。闫思弦提问,他并未表示异议,思考了片刻道:“没什么关系,就是……普通生意往来。”

    叶灵苦笑一下,“可能我们这点小打小闹连生意都算不上吧。”

    “你怎么认识这个养牛户的?”闫思弦不死心地追问。

    “我承包食堂之前,不是在食堂里给别人打工吗,那会儿就混了个脸熟,算是老关系吧。后来我自己承包食堂,跟他们说了一声,他们就连我这儿的泔水一块收了。”

    “那他们跟你食堂里的员工熟吗?”

    “算不上熟吧。”

    “没有关系特别好的?”

    “没吧……我没看出来谁跟他们关系好。”

    闫思弦看向吴端,意思是他已经没什么要问的了。

    吴端接过话头道:“我需要你再仔细回忆和描述一遍,案发当晚你回到食堂以后的情形。”

    叶灵做了一个压制烦躁和怒火的动作,还深呼吸了好几下。

    “好吧,我就是……回食堂,然后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吴端打断他道:“你进食堂的时候,里面的灯是开的还是关的?”

    “关的啊,所以我一开始就知道没人啊。”像是怕吴端继续追问,叶灵又补充了一句:“外面就餐区和后厨都是黑的,一点儿亮都没有。”

    “你发现没人,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开灯呗?”

    “就餐区的灯?”

    “也不是,我一个人没必要所有灯都打开,就开了门口一个灯。

    然后我就进后厨了。进去踩着水差点滑一跤。我又开了后厨的灯,把地拖了拖,又把料理台收拾了。

    之前已经说过了,就……一边收拾一边等人呗……”

    吴端再次提问道:“只是有血水而已吗?后厨有没有什么……凌乱的地方,比如刀具啦什么的。”

    “没啊,我看着都挺正常的。”叶灵揉着太阳穴位置,“我能问一下吗,究竟怎么了?你们总不能因为我去过食堂就怀疑我吧?

    你看啊,我帮你分析分析:昨儿白天我才刚跟张小开打了一架,而且我也放了话晚上再找他谈,这事儿大伙都知道啊。

    就算我真想杀他,也该知道昨儿晚上绝不是动手的好时候,我这不是等于先搞了一通杀人预报吗?图什么?再傻也干不了这事儿吧?

    吴端你信我啊,真的,就冲我救过你一次,你再好好查查,别让我顶罪,我求你了行不?你可怜可怜我妈……”

    这番说法显然是早前就想好的,再配上那近乎哀求的可怜眼神,吴端备受折磨。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起身,出了留置室,闫思弦紧跟其后。

    出了门,闫思弦凑到吴端跟前道:“哎,我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咱能不能稍微坚定点?”吴端瞪他。

    闫思弦放慢脚步,走到吴端身后,抬手搭在吴端双肩上,一边在他肩膀上捏着,一边道:“吴队你放松点。”

    吴端耸肩,“什么时候了你还开……”

    “我没开玩笑,”闫思弦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你现在一点都不中立客观。你太怕叶灵真的参与了杀人,你太怕这个人生轨迹有那么点传奇意味的人,你太怕这个救过你命的好人,最后成了杀人分尸的凶手。

    我到现在还记得你第一次跟我提起这群服刑人员的样子,两眼放光,你为他们高兴。尤其是叶灵。

    所以现在,结果可能会让你失望。你的潜意识就开始做有罪推断。你已经认为叶灵有罪了,这样,当那个结果到来的时候,你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建设,不至于被失望击垮。

    这是你身体的本能反应,是一种你还没意识到的自我保护机智——我说了,是潜意识。”

    吴端终于安静下来,不再耸肩试图抖掉闫思弦的手,而是顺势尝试放松精神。

    “好吧。你一说,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吴端道:“我也承认,叶灵最后那套说辞是有些道理。”

    “这就对了。”两人回到办公室,闫思弦按着吴端坐下,继续捏他的肩膀,“我不否认,直到现在我依然认为这是一起群体作案的案件,但叶灵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我觉得还有待进一步考量。”

    “好吧。你一说,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吴端道:“我也承认,叶灵最后那套说辞是有些道理。”

    “这就对了。”两人回到办公室,闫思弦按着吴端坐下,继续捏他的肩膀,“我不否认,直到现在我依然认为这是一起群体作案的案件,但叶灵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我觉得还有待进一步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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