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自封“飞元真君”、“万寿帝君”、“忠孝帝君”，自诩为神仙之体。正是寒冬时节，永寿宫大殿的门窗却都开着。嘉靖帝在寒风中只穿着一身黑绸道袍。

    冬末的寒风窜进大殿内，跪在地上的陆炳打了个冷颤。锦衣卫山西千户所归他管辖，却跟大同的卫所军、地方官府勾结私通鞑靼。往小了说，陆炳是个失察之罪。往大了说，属下通敌，上司不查应视为同罪！

    嘉靖帝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家事国事天下事。朕都不能事事皆知，何况是你？起来吧。”

    听到这句话，陆炳常常舒了一口气，看来嘉靖帝并无惩处他的意思。

    嘉靖帝回到青纱帷帐之内，问陆炳：“你们锦衣卫打算怎么办？”

    陆炳道：“通敌谋逆，定要彻查到底！只不过。。。臣怕投鼠忌器。”

    嘉靖帝质问道：“谁是鼠？谁是器？”

    嘉靖帝还是兴献王世子时，陆炳便是他的玩伴。陆炳伺候了嘉靖帝近三十年，在他面前向来是直言不讳：“苏半城、李四春、赵建功、覃人元。。。这些人是鼠。仇鸾仇太保是器。”

    陆炳所提的几人当中，除了苏半城，都是仇鸾的走狗。

    嘉靖帝的语气变得平静异常：“陆炳，你也跟那些朝臣们一样，学的圆滑了。干脆朕替你说了吧，朝廷里最大的‘器’，不是仇鸾，而是严嵩！”

    陆炳叩首道：“皇上明鉴。”

    仇鸾之所以飞扬跋扈，无非是因为有干爹严嵩这座靠山。仇鸾在西北，指使山西地方官府、卫所军与鞑靼做生意获利自肥，得来的银子，少不了要孝敬首辅严嵩一些。

    嘉靖帝笑道：“想不到，锦衣卫的陆阎王也有怕的人。人不可无胆啊，朕借你一颗胆。上到仇鸾、下到什么李四春、覃人元、赵建功，凡是涉及到私通鞑靼的官员，一律彻查到底。”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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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三十年二月初二。锦衣卫山西千户所副千户赵建功、大同知府覃人元、沂州知府李四春、沂州富商苏半城因私通鞑靼被斩首弃市。

    太子太保、前军都督府左都督、平虏大将军仇鸾因“图谋不轨”的罪名被革职查办，数月之后，仇鸾稀里糊涂的“忧惧而死”。不过仇鸾的死是后话。

    锦衣卫虽查明阴兵案有功，却因副千户赵建功通敌，功过相抵，不予惩处，亦不予褒奖。

    倒是那位大同镇守太监常顺，因协助锦衣卫抓捕苏半城有功，被加封司礼监秉笔衔，连升两级继续镇守大同。

    嘉靖二十九年骇人听闻的“阴兵案”，终于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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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卫诏狱中。

    刘拾遗和老马已被关了半月有余。

    诏狱之中，刘拾遗叹了口气：“两三个月没见到嫣嫣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老马道：“别担心了。七爷既已允诺替你照应妹妹，就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嘭”牢门被打开。

    指挥使陆炳和鲍七爷走进牢房之中。

    老马和刘拾遗连忙跪倒叩拜：“属下拜见指挥使，拜见鲍七爷。”

    看牢百户给陆炳搬来一张太师椅。陆炳坐了上去。他凝视着刘拾遗和老马。

    良久，陆炳才开口：“锦衣卫山西千户所的人的确不可靠。你们借监军太监的兵，缉捕阴兵案的罪魁苏半城倒也是事出有因。”

    陆炳转头对鲍七爷说：“陶胡子和柳狐狸跟赵建功不清不楚，去山西查阴兵案出工不出力。各降三级，发往锦衣卫云南千户所效力。”

    云南山高路远，是个狗不拉屎的地方。锦衣卫内的各位上官惩处下属，都会把人发配到云南千户所去。

    陶胡子已被降为试百户，再降三级，就变成了小小的校尉。

    柳狐狸这个暂代百户，也被降成了个小旗。

    这二人被发配去云南效力，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

    陆炳又转头问老马：“马忠，你在锦衣卫效力，也有四十年了吧？”

    老马道：“整四十一个年头了。”

    陆炳笑了笑：“四十一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趟去山西查访阴兵案，你称得上是尽职尽责。除了借用镇守太监的兵有些不妥。。。。想来也无甚大错。就升你两级，做个试百户吧。”

    老马倒头便叩：“多谢指挥使提拔！”

    陆炳又转头看了看刘拾遗：“你们鲍七爷在我面前没少为你美言。说你年轻有为，是个可造之才。这次你跟着你师傅查办阴兵案有功，升一级也是应该的。今后，你就不再是力士了！在查缉千户所下，做个校尉吧。”

    “属下谢指挥使提拔。”

    陆炳又道：“这几日你们被关在诏狱之中，也算受了委屈了。各赏银一百两。”

    “谢指挥使！”师徒二人再次叩首。

    陆指挥使走后。鲍七爷道：“今后你们两个，就直属于我，一个做我的亲随试百户，一个做我的亲随校尉。”

    锦衣卫十三太保的亲随身份显赫无比。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即便是下面的那些百户、试百户见到十三太保的亲随校尉，亦要礼敬三分。

    刘拾遗是指挥使陆炳的救命恩人，鲍七爷早就想让他变成自己的心腹。远赴山西查明阴兵案，又说明刘拾遗办事的确有几分手段。鲍七爷已经是铁了心，要对他大加提拔。

    刘拾遗和老马拿着陆指挥使给的赏银，出了诏狱。

    老马道：“你赶紧回家吧。你家那小丫头几个月见不着哥哥，不定想成什么样呢。”

    刘拾遗点了点头，与师傅分开。他先去天福号买了两只酱肘子，又到福瑞斋买了几包“大八件”、“小八件”点心，再到松鹤楼买了两只烧鸡，这才回了家。

    一进家门，刘拾遗高声喊道：“嫣嫣，哥哥回来啦！”

    胖嘟嘟的嫣嫣从堂屋冲出来“哥哥！”

    嫣嫣扑在哥哥的怀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泪婆娑：“哥哥，呜呜呜，你不要嫣嫣啦！好几个月都没回家嘞！”

    刘拾遗亲了亲嫣嫣的小脸蛋：“哥哥这不是回来了嘛，看，哥哥给你带好吃的了。”

    “好吃的？”嫣嫣的眼泪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