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董志刚坐上岗，收到杜经理电话。他有不好的预感，如果有好事，杜经理从来也重来没告诉过他。

    “兴城证券营业部最近不少股民都在反应，你要盯紧……”话音未落，又补充一句：“如果问题出现在你身上，扣工资……”

    “***”董志刚一句粗话算是自己吃块定心丸，姓杜的天生杯心眼，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叹息，如此小人下劣作法，令任何人防不胜防。

    近期行情冷落，激发起周边几家邻居证券营业部的竞争，尤其是不远的兴城证券。

    手法无所不能，但能想到的诱惑欺骗手段几乎穷尽。表面风平浪静的龙海股市，其实激烈动荡。大厅散户会在不知何时收到一条短信，内容大概就是来兴城证券开户，会享受低佣金，高质量一站式服务。

    开户送大礼，开户提供优质有效的投资策略，让你赚得满面红光，一夜赚得盆满瓢满，但凡遇到节假日，不是送米就是送油，代金券、电脑、手机、炒股机等不一而足，就不信拿钱砸不死你。

    遇到如此竞争，原以为明争暗闹，也只是提高服务，降低佣金，但想不到的是，营业部都喜欢杀鸡给猴看，用那古老而实用的手段。也就是说，杀董志刚让大家看。他有一种人单力薄的孤单感，被身后一群人偷笑嘲讽的冷箭感。

    这种迷团源于这几年的工作经历，董志刚的朋友圈经常是如此评论他的：太缺乏政治头脑。

    所谓政治头脑一般被人理解为是暗示，不声不语，心知肚明的机智。这往往被用于权力与利益的争夺，利益双方各占优势，彼此互补，一旦遇到不相合之处，就需要一种默契，井水不犯河水，又给人一种相互照应的好感。挺有趣，挺实际。不过，朋友最终还是给董志刚总结：你只配当一把手，呼风唤雨，指导航向，是帅才，而非将才。

    董志刚既没想到将才，也没想帅才，不知道为什么，他到非常羡慕大厅内自由闲淡的散户们。他们虽然具备洪水的力量，却又随波逐流，有时候虽然赔得惨淡，却又能发奋图强，东山再起。那是一种非常自我的愉悦，经常很痛，不断安慰，却总要从消沉中醒悟，在迷茫中寻找光明。患得患失，又自得其乐。

    董志刚左转一个想法，右转一个念头，深沪两市开盘了。

    大厅内狂欢一片，抬起头，望眼下去，从上至下一片深绿。

    大厅内，所有男男女女盯住，呼吸仿佛停止，所有人被眼前一切弄得目瞪口呆。出溜半天的老谨见董志刚茫然不知所措，走到他耳边低语：传闻银行加息，政策严查银行贷款。所以……

    “噢……”这消息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闻，反复说过多少次，耳朵都磨浆子。大厅内还是听到许多人叹息、悔恨、愤闷。

    “涨得那么火，说变脸就变，这股票怎么炒？”

    “股市就是政策市，上面吹风，下面树倒。”

    “股市是消息市，听到啥就要信啥，人是树，随股市倒。”

    大家的调侃暂无分晓，大盘在微下探后，缓慢抬头，宛若一只被压抑的笨熊，错，应该叫笨牛一样，振作精神，准备冲刺。

    所有人终于透一口长气，这阵势象小学生参加高考般紧张，毕业生去面试神经。董志刚就奇怪，如洪水般的中国股民，能载舟覆舟，上山入地，怎么就落得如此提心吊胆。

    雪梅笑盈盈地冲他走来，手里拿一堆糖果，被蜜泡般低声说：“告诉你的亲戚朋友同学，快卖快跑，不好了。”董志刚没琢磨过味，嘴角的笑意跟访谈怎么两儿味？但雪梅的眼神还是告诉他，这消息不是玩笑。

    瞅着雪梅离去的背影，董志刚开始头痛，这事该告诉谁？他是没钱没股，周围有几个穷亲戚，有股也没多少，有钱赔个百分之五十估计也就几千元。

    不象是杨大师，黄莺花，老谨，别看平时小里小气，股票帐户资金却令人吐舌。他都想告诉，又明白谁也不能告诉。犹豫间，大盘再次变色，划出一条陡峭的直线。董志刚看大家对此并不理睬，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回调，又是吓唬人呢。

    确实吓唬人，不过这次下跌却创下当日新低。待大家喘息未定，大盘跌跌撞撞地又爬起。样子显然已经变调，如一个大病初愈的患者，董志刚明明看到那个高大的影像，他知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