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退休也没多久,与其如此折磨,还不如做一个忠厚本分的散户。”张老师的声调如同觉醒般抬高,被自己闪过的念头所感动,手持的茶杯不停抖动。
董志刚无言以对,生活是属于个人发情,怎么折腾,是床上,还是地上,不必要没完没了与别人交流述说,期求认同。根是根,叶是叶。强求认同,总会令日子过得更让人懵懂。不过,做中国散户也不一定令人舒服到哪。
那次北京客人走后,董志刚觉得全体散户也没啥变化,营业额依旧下降,大厅内依旧冷冷清清。唯一令人振奋而有变化的是,安正力在收盘进入大厅时,立刻引起众人围拢,那是在大堤崩溃后,寻到的一根救木。大旱无际后,仿若寻到甘露。
见到董志刚走来,安正力没了脸上的严肃,露出异常兴奋的笑容。是的,被人如明星般受宠,虚荣心荣耀感双重满足。
一只手臂猛然从背后拍了董志刚,谁这么无理敢对他这个工作人员……董志刚刚要冒火,昂头把张嘴的话缩回。经理如同爱因斯坦般严肃地瞪他,眼神没离开远处的安正力。
“不行,这哪行。搞个人崇拜吗?马上让他们停止,事儿是你弄的,你给解决。”经理扬扬嘴,淡淡地说,“否则,扣你20%工资。”
经理姓杜,有点杜月笙的气势,高压与大棒政策结合,凡听不顺耳,扬言打倒,声色俱厉,拿出四人帮一套搞死你(尽管他也不知道四人帮是什么样);最终原则当然是恩威并施,变成听话的下属,绝对不能有异声异响,哪怕地上掉的一根针,他不满意,大家也得去找,听错了也要找……。
多数同事在他的高压加怀柔的压制下,纷纷倒戈,顺应形势,恍若鸟的翅膀,越摸越顺;相反,擎等卷铺盖吧。
董志刚在他眼里却是一位令人无法捉摸的主儿,听话,腿脚比谁跑得都勤;不听话,固执拧劲,九头牛拉不动。杜经理对他是有求又有厌,按不下又恨不了,所以,每次一旦让他抓住小辫子,他会笑呵呵地慢慢地把玩,非把董志刚折磨崩溃为止。
董志刚哭笑不得,散户需要崇拜,安正力也没啥直接影响营业部运作的理由,他也不知怎么办。也不知哪股邪劲,满面红光的董志刚回到大厅,还没坐稳,就听到黄莺花与张老师争吵。
“你才下岗了呢……我当老师,兢兢业业,本本分分,怎么能胡言乱语。”张老师脸蛋从未如何扭曲,轮廓线条鲜明有致。
黄莺花脸突然变色,诚恐诚惶解释:“别生气,我也是听人说,怪我烂舌头。”
张老师两眼放光地瞪了她半个小时,一句话也说不出。董志刚看出张老师纯是一秀才,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呵呵,关键是花木兰不想当秀才,纪晓岚不想当兵;范进六十也要当秀才,雷锋玩命要当兵。真是谁与谁都不服谁。
不过,闲余时间,他发现那个闹事的黄莺花与张老师突然“亲近”不少,每天忙碌的董志刚会抬起头,就见到黄莺花不知从哪弄的纸杯殷勤给张老师“沏茶倒水”,然后,她就近乎地坐到老师一边,旁若无人地询问股票行情。人是挺怪,现实中,比较难见到如黄莺花会与张老师这么死板的人有话题,到了股市,其实只有两个角色:一般股民与高手。一般股民喜欢崇拜、仰慕高手,他们奥妙的言论,她听不懂没问题,最主要是无论什么样的问题,高手都能应对如流。不论你是行情好行情坏,高手总兴致勃勃如同打了鸡血般兴奋。
没想到的,张老师会就此甘愿地投身散户大厅,离开那默默耕耘几十载的教育战线?黄莺花听得仔细,张老师讲得得意,没几天,已经红光满面。